08
诊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再次凝滞,沉甸甸地压着。窗外的天光有些惨白。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马嘉祺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目光很深,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穿透力,仿佛想确认什么。
他看了看我的目光张了张嘴,却始终还是没有说话,我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颤抖:
“马嘉祺,那晚的月色……很美。”
他停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敲在我心上,“嗯,我一直记得。”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他记得!他记得那个晚上!记得我给他的糖!他不是无动于衷地离开的!
“记得?” 我声音发紧,向前一步,急切地追问,“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该留下。” 他打断我,语气陡然变得急促而坚定,“姥姥……她没说错。我不该来。”
他顿了顿,眼神里是清晰的痛楚,但似乎又夹杂着一种释然的平静,“但是那三个月……刘耀文,对我来说,很重要。像……光一样。”
他说出“光”这个字时,声音轻得像叹息,眼神却异常明亮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感激的暖意,但那暖意深处,是我无法触及的、清晰的界限。“谢谢你。”
这句“光”和“谢谢”砸得我晕头转向。心口滚烫,却又冰凉。
他感激我,视我为光,这让我欢喜得几乎要炸开。可他那份纯粹的感激和暖意,明明白白告诉我,他看我的眼神,和当年树上看夕阳时、灯下讲题时一样——是哥哥看一个吵闹却温暖的弟弟,仅此而已。
那句冲到嘴边的“我喜欢你”,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含糊的“哦”。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哑声问:“你……过得好吗?”
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干巴巴的,毫无意义。
他愣了一下,随即浅浅弯了下嘴角,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嗯,挺好的。在实习,学医。” 他指了指身上的白大褂,像是在证明什么。
“挺好……” 我机械地重复着,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清瘦的轮廓。他瘦了,眼下的淡青显示着疲惫,可那股沉静坚韧的气质却比两年前更甚。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少年了。这让我高兴,又莫名地失落。
空气又沉默下来。我搜肠刮肚地想找点话,不想让重逢这么快结束。
目光扫过他放在桌上的听诊器,我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那个……我好像也有点不舒服,能给我看看吗?”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脸腾地热起来。这借口,拙劣得可笑。
马嘉祺显然也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了然,甚至带了点……好笑的无奈?就像当年讲题时敲我额头的眼神。
他抿了抿唇,似乎在忍着笑,但很快恢复了专业的神色,走过来,拿起听诊器:“哪里不舒服?”
“呃……嗓子,嗓子有点干……” 我胡乱指指喉咙,声音干涩。
冰凉的听筒贴上我的胸口,隔着薄薄的校服。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我的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
我的心脏瞬间像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耳欲聋。咚咚咚!咚咚咚!声音大得我怀疑他隔着听筒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