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2年6月8日，高考结束当晚
场景：市三中实验室，暴雨预警
林砚的指尖在玻璃罐上凝出雾气。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掌心的三叶虫化石被焐得发烫——那是用整整三个月粘好的标本，尾甲缝隙里嵌着极小的笔石碎屑，是从沈逾白废弃的标本里偷来的。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她正把蓝头绳摘下来缠在标本盒上。本来想写张纸条，却发现所有想说的话都像寒武纪的软体动物，没有外壳可以保存。
「林砚？」沈逾白的白大褂沾着雨水，发梢滴着水，却仍抱着那个标志性的黑色标本箱，「你怎么还在学校？许照临说……」
「我有东西给你。」她打断他，喉咙像卡着块页岩。远处传来雷声，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网，像极了他画的笔石群落。
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看见她递过来的标本盒。蓝色头绳在暮色里晃了晃，他突然想起高一那年，她蹲在操场捡他掉落的生物竞赛奖牌，马尾上的头绳正好勾住奖牌丝带——那时他就发现，这个总躲在显微镜后的女孩，后颈有颗浅褐色的痣，像片 tiny 的三叶虫化石。
「其实我……」两人同时开口。林砚看见他睫毛上的水珠，以为是雨水，却不知道那是冷汗——从下午开始，他左胸就隐隐发紧，书包侧袋里的肾上腺素注射器硌着肋骨，像颗随时会爆炸的陨石。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触感比福尔马林里的鱼骨还要凉。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他，却在触到他脉搏的瞬间触电般缩回手。他腕骨内侧有块淡青色的斑，像被压扁的笔石体，她突然想起上周在医务室看见的体检表：「心源性晕厥史，建议避免情绪激动」。
「沈逾白，我……」她盯着他第二颗纽扣，那抹蓝色已经洗得发白，「我喜欢……」
窗外惊雷炸响。实验室的玻璃突然剧烈震颤，装着牛蛙标本的玻璃罐从架子上跌落，在两人之间炸开。林砚被碎玻璃划伤膝盖，却在摔倒时看见沈逾白瞳孔里的惊惶——他不是在看她，而是盯着她身后的门。
「沈逾白！」许照临的声音混着雨声砸进来，他手里攥着沾血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通话记录：「你妈打来的，急救车还有五分钟到……」
「别说了！」沈逾白突然提高音量，踉跄着后退半步，白大褂下摆扫落了林砚脚边的标本盒。修复好的三叶虫再次碎裂，蓝头绳缠在玻璃碎片上，像条被搁浅的鱼。
林砚这才注意到沈逾白的脸色，比福尔马林里的标本还要苍白。他额角沁着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书包侧袋，却在看见她的目光时猛地转身。她听见他闷哼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喉咙，而许照临已经冲过去扶住他，从他口袋里扯出那个银色的注射器。
「过敏了？」许照临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扯开沈逾白的衣领，针尖扎进锁骨下方的皮肤，「你明明知道今天要下雨，花粉浓度超标……」
「闭嘴！」沈逾白按住注射器，另一只手却伸向林砚，指尖还差五厘米就能碰到她的指尖，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穿白大褂的医生冲进来，氧气面罩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同学，麻烦让让！」护士推开林砚时，她看见沈逾白被扶上担架，白大褂敞开着，露出里面穿的黑色卫衣——左胸口绣着颗星星，和她画在草稿本上的一模一样。
「林砚……」他的声音被氧气面罩闷住，右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她想抓住他，却被许照临拉住。少年身上有雨水和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碘伏味，像极了那年秋天的实验室。
「他没事。」许照临的声音在惊雷中显得异常冷静，林砚却发现他耳后的枫叶斑在发抖，「别问了，有些事……他不想让你知道。」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幕时，林砚蹲在地上捡拾碎片。蓝头绳沾满了血和福尔马林，三叶虫的尾甲碎成七块，其中一块恰好卡在许照临的皮鞋缝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远古海洋退潮后的寂静，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沉到海底，变成永远无法形成化石的淤泥。
时空碎片·十年后
林砚在修复一枚寒武纪页岩标本时，发现夹层里藏着半根蓝头绳。她想起昨天在医院看见的场景：沈逾白躺在ICU里，手腕上戴着写有「青霉素过敏」的红色腕带，而许照临站在窗边抽烟，耳后的枫叶斑已经变成深褐色——那是皮肤癌前期的征兆。
手机突然震动，相册里跳出高三毕业照。十七岁的沈逾白站在最后一排，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掌心隐约可见一道疤痕——那是当年捡碎玻璃时划的。她突然想起他没说完的话，想起他看她时，眼底像笔石体般交错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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