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圣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已然颁下。欣荣怔怔地听着,指尖冰凉,心头一片茫然。事情,竟这样成了定局?就在前些时日,愉妃娘娘为了逼永琪娶她,不惜以性命相挟,悬梁自尽,那般决绝,仿佛她欣荣已是板上钉钉的五福晋。
怎么……怎么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一趟,娘娘竟全然变了心思?不仅不再坚持,反而亲口促成永琪与小燕子在下月初二完婚,让小燕子堂堂正正做了嫡福晋。
那自己呢?难道……还要去争一个侧室、一个妾的名分吗?
这念头一起,便是一阵尖锐的苦涩涌上喉头。其实,她对五阿哥永琪,何尝有过半分男女之情?不过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她的婚事,从来不由己心,一如她的父亲母亲。
父亲……欣荣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永远带着一丝怅惘的男人。他心底住着一个早已香消玉殒的“白月光”,是他未能迎娶的初恋。自此,他便执着地在世间寻觅相似的影子。母亲,恰巧生就了七八分酷似那故人的容貌,加之门楣相当,便被父亲当作最完美的“替代品”迎进了门。
而母亲呢?她心中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意难平?不过是门第的不对等,情场失意后的心灰意冷,才带着几分自暴自弃,嫁给父亲。这些年来,他们在外人面前扮演着“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举案齐眉,堪称佳话。可只有深居府邸的欣荣知晓内里的冰冷。
母亲默许甚至纵容着父亲一房又一房地纳妾,只因那些女子眉眼间或多或少带着他初恋的痕迹。而母亲自己,则常常独坐空闺,对着窗外发呆,那眼神里盛满了无处安放的思念与寂寥。
这样的家,这样的婚姻,像一场华丽而空洞的戏。戏里的人戴着面具,心却隔着千山万水。它早已在欣荣心底种下深深的恐惧与绝望——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情?不过都是权衡利弊后的妥协,或是执念难消的替代。
她早已认命,未来大约也是嫁与一位身份相当的阿哥。她曾暗暗思忖:若对方是个温和知礼之人,或许也能如父母那般,在人前演好“恩爱夫妻”的戏码,关起门来,便各自安好,分房而居,互不打扰。这便是她所能想象的最好结局。
然而,五阿哥和小燕子,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犹记初入宫闱献舞之时,那个还珠格格竟不顾礼数,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敲着腰鼓。何等不合规矩!何等粗鄙!欣荣当时心中鄙夷。
可让她心头猛然一刺的,是五阿哥望向小燕子时,那眼中毫不掩饰的宠溺笑意——温柔得能化开寒冰。更令她震惊的是,这位天之骄子、最受宠爱的皇子,后来竟也放下了身段,拿起鼓槌,与小燕子一同敲打起来。
鼓点咚咚,敲在殿宇的梁柱上,也重重地敲在了欣荣封闭的心门上。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永琪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一种纯粹、炽热、毫无保留的爱意,为了心爱之人,他甘愿放下身份,共享那份旁人眼中的“荒唐”。
她羡慕小燕子,羡慕得心头发酸。并非羡慕她格格的身份,而是羡慕她能得到一个男子如此深厚、如此专注、如此不顾一切的爱。
欣荣心底深处,一个微弱的、几乎被遗忘的声音悄然响起:若有一个人,也能这般满心满眼都是我,该有多好?
她不要做任何人的影子,不要像母亲一样,困在精美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咀嚼着不属于自己的悲伤。父亲把母亲当作替代品,而母亲的心也从不在父亲身上,这样互相折磨、同床异梦的婚姻,是何等的悲哀与荒凉!
想到这里,欣荣竟感到一丝后怕。倘若愉妃娘娘当初的逼婚真的成功了,自己夹在永琪和小燕子之间,会是怎样的光景?他们的感情如此之深,深到足以冲破世俗礼教的重重阻碍。
自己这个“外来者”,一个在永琪眼中毫无情感基础的“妻子”,将如何自处?不过是徒增笑柄,自取其辱罢了。那日复一日的冷眼相对,那无法跨越的情感鸿沟,光是想象,已让她窒息。
此刻,圣旨带来的不再是失落,反而有种沉重的枷锁骤然松开的释然。她望着窗外宫墙的一角天空,心底轻声默念:五阿哥,还珠格格,我……祝福你们。 是你们让我这潭死水般的心湖,第一次被投入了一颗名为“向往”的石子,漾开了涟漪。
原来,真正的爱情,并非她父母那般冰冷的交易与替代,而是像永琪与小燕子那样,是两颗灵魂不顾一切的吸引与奔赴。
那份纯粹,那份炽热,那份为了彼此可以放下一切的勇气……像一道微弱却固执的光,照进了她原本灰暗的认知。
欣荣轻轻抚上心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萌动。她不再仅仅想着如何扮演好妻子这一个角色,而是第一次,真切地、带着一丝羞涩的渴望,憧憬着:若有一日,也能遇到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