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妃听着老佛爷这番推心置腹、情真意切的话语，泪水早已无声地滑落。她抬手拭泪，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
“老佛爷……臣妾……臣妾真是糊涂透顶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臣妾才算是……大彻大悟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和悔恨全部吐出。
“您说得对……永琪和小燕子之间，早已容不下任何人了。欣荣……她千好万好，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臣妾不该……不该为了成全自己的执念，就硬要把她塞给永琪。若真因此造就一对怨偶，那才是臣妾天大的罪过！”
“小燕子……臣妾过去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臣妾对她百般刁难，恶语相向，可她……她在我命悬一线之际，竟能不计前嫌，豁出性命去宝月楼求那起死回生的凝香丸来救我！扪心自问，若易地而处，臣妾……臣妾恐怕做不到！” 愉妃的声音充满了羞愧与震撼，“她的好，她的善，她的赤诚……臣妾一直视而不见，甚至刻意去忽略、去曲解！臣妾错了，大错特错！臣妾只盯着她闯祸，用老眼光看她满身缺点，却从未真正睁开眼，看看她是不是也在成长，也在进步……”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温柔：“还记得……我们从五台山回来时，臣妾曾对您说，永琪的眼里仿佛盛满了星光……现在想来，那星光，就是小燕子点亮的啊！自从有了小燕子，永琪脸上的表情才真正生动起来，有了寻常皇子里看不到的真挚喜怒哀乐。他的快乐，是小燕子带给他的！可臣妾……臣妾只看到小燕子闯祸，永琪替她收拾‘烂摊子’，却偏偏忽略了永琪做这一切时，那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模样！是臣妾……是臣妾亲手用‘欣荣’这把刀，把永琪眼里的光……给生生掐灭了！”
愉妃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带着深深的痛悔：“永琪……他是臣妾的命根子啊！臣妾想把世间最好的都给他，可臣妾……臣妾怎么能用‘爱’的名义去逼迫他、伤害他？小燕子……她不仅救了臣妾的命，更是给了臣妾一次重生的机会，让臣妾还能活着，亲眼看着永琪的喜怒哀乐，看着他得到真正的幸福！臣妾……臣妾感激她！臣妾终于看清了，也认了，他们之间，早已密不可分。”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充满希望：“臣妾愿意成全他们！臣妾对小燕子的感激，从今往后，会化为真真切切的母女之情，婆媳之情！臣妾祝福她和永琪！永琪的幸福，就是臣妾最大的幸福；永琪的快乐，就是臣妾最深的慰藉。”
“所以，” 愉妃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和期待的笑容，“今日一早，臣妾已去求见了皇上，恳请皇上将小燕子指婚给永琪，婚期就定在下月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好日子！至于欣荣……” 她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歉意，“这孩子，是臣妾对不住她，硬生生将她扯进了这漩涡里，平白耽误了她。幸而皇上之前也一再劝阻臣妾……臣妾如今也想通了，不能再逼永琪娶她，否则岂不是又造一桩孽缘？臣妾想着，若欣荣愿意，臣妾愿认她为义女，以公主之礼风光送她出嫁。臣妾与她虽无婆媳缘分，但真心祈愿她能觅得良人，一生顺遂。”
“距离二月初二还有些日子，” 愉妃的眼中闪烁着新的光芒，“臣妾会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与小燕子相处，多了解她，多亲近她。臣妾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去疼爱、去包容。相信他们小两口感情深厚，用不了多久啊，” 她看向老佛爷，眼中带着憧憬，“就能有个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娃娃，甜甜地唤臣妾一声‘玛嬷’，唤您一声‘曾玛嬷’了！”
老佛爷听着愉妃这番发自肺腑、情真意切的忏悔与展望，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眼中甚至泛起了感动的泪光。
她连连点头：“好，好！愉妃，你能这样想，能这样通透，哀家……哀家真是太高兴了！” 她的声音带着难得的轻松和喜悦，“哀家就盼着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白头偕老。有小燕子这个开心果在，这皇宫啊，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死气沉沉，像一滩凝滞的死水了。如今这水啊，被她搅得活泛了，沸腾了！热闹了！哀家……哀家就喜欢这样的热闹！盼着将来更热闹，盼着儿孙绕膝，承欢膝下，那才是天伦之乐！”
她站起身，慈爱地看着愉妃：“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身子才刚见好，还需多加静养。好好歇着吧。记住今日的话，用新的眼光去看小燕子的好，看她的成长。哀家相信，只要你真心相待，你与小燕子之间，定能处得如同亲生母女般亲厚愉快。
愉妃挣扎着想要起身相送，被老佛爷示意拦住。她靠在枕上，眼中充满感激和新的希望，用力点头：
“臣妾谨记老佛爷教诲。漱芳斋那份热热闹闹的烟火气，臣妾是真心羡慕。这段日子，因着臣妾的糊涂，永琪眼里的星光黯淡了，小燕子脸上的笑容也少了……臣妾心疼啊！臣妾现在只盼着，他们俩的脸上能重新绽放幸福的笑容。我所爱的人幸福，那才是真正的幸福！不能把我以为的‘好’，强加给他。永琪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选择。臣妾能做的，就是支持他，祝福他！”
她的目光望向殿外，仿佛看到了未来：“臣妾相信，将来有小燕子加入永和宫，这里也一定会充满欢声笑语，变得热闹又温馨。多谢老佛爷今日这番金玉良言的提点。臣妾恭送老佛爷，恭送晴格格。”
晴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佛爷走出永和宫。殿外，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在青石路上投下温暖而摇曳的光晕。
晴儿的心潮却久久无法平静。刚才殿内那番对话，那戏剧性的、几乎不敢想象的转折，让她内心充满了震撼与感动。她低声轻叹，带着由衷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小燕子，永琪……你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携手一生了。真好……”
然而，这份为他人圆满的喜悦之下，一丝淡淡的、关于自身归宿的迷茫与怅惘，悄然浮上心头。她抬头望向深宫中那方被宫灯映照得朦胧的夜空，默默思忖：
“他们的幸福，已然在望。可我的幸福……又会在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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