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内殿。暮色更深,宫灯初上,柔和的光线映照着略显苍白的愉妃。迎儿和眉儿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靠在软枕上休息。
门外太监尖细的通传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老佛爷驾到——!晴格格到——!”
愉妃闻声,强撑着便要起身下榻行礼。老佛爷已由晴儿搀扶着走了进来,见状连忙抬手虚扶:“免礼,快免礼。你身子刚好,躺着说话便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愉妃还是坚持微微欠身:“臣妾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声音还有些虚弱。
晴儿亦优雅地福身行礼:“愉妃娘娘吉祥。”
愉妃对着晴儿也温和地道:“晴格格免礼。”
老佛爷在宫人搬来的紫檀木椅上落座,目光如炬,直直看向愉妃,开门见山:“愉妃,你身子可还好些了?”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为沉痛与不解,“你……你告诉哀家,你怎会糊涂至此,竟做出假自缢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幸而皇帝宽宏,未曾深究,否则……”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里的沉重,压得室内空气都凝滞了几分。“哀家今日来,就想听听你掏心窝子的话。你对永琪、对小燕子、还有欣荣,如今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等愉妃回答,老佛爷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人心上:“哀家如今是真真切切看透了。永琪的幸福,不是你我能随意插手安排的。他们俩之间那份情意,早已是磐石无转移,再容不下第三个人了!你一再为了欣荣去逼迫永琪,可曾想过后果?永琪那日的话,言犹在耳——你再逼下去,他只会离你而去,走得干干净净,你当真要落得个母子离心、形同陌路的下场吗?”
“小燕子入宫,也有两年光景了。她行事是跳脱些,大大咧咧,规矩上差些火候,可她的心,是赤金般纯净透亮!这孩子,待人毫无心机,最是重情重义。谁对她好一分,她恨不得掏心掏肺还十分!哀家过去对她严厉苛责,她可曾记恨?反倒像个小孙女般,笨拙却真诚地想要亲近哀家……想来,这便是皇帝为何如此偏疼她的缘由吧。”
“我们身处这九重宫阙,‘高处不胜寒’呐。亲情,有时在皇权面前显得那样脆弱。可在小燕子眼里,永琪就只是‘永琪’,是她倾心爱慕的人,而非顶着‘五阿哥’光环的皇子!她敬重皇帝,是真心把他当成了缺失的父亲;亲近令妃,是视她如母。你若肯放下成见,用真心去待她,她必会百倍千倍地回报你这份情意!”
“再者,” 老佛爷的眼神变得深邃而现实,“永琪,也未必就是那龙椅唯一的选择。皇帝春秋鼎盛,令妃又有了身孕,六阿哥、七阿哥也日渐长成……储位之事,尚在未定之天。我们都老了,能陪伴永琪走到最后的,终究是他的枕边人。你忍心看着他与一个你不择手段塞给他、他却毫无情意的女子,将来在深宫中相看两厌、怨怼一生吗?你能保证,经你撮合,永琪就一定会爱上欣荣?”
“愉妃啊,” 老佛爷的语气充满了恳切与无奈,“我们不能再拿那些陈腐的旧规矩去禁锢孩子们了。他们的心,他们的思想,早已飞到了我们看不到的前方。他们要的是自由,是快乐!可他们骨子里仍是孝顺的好孩子。若我们一味用宫规束缚,只会磨灭了他们的天性,最终……将他们推得更远。”
“至于小燕子……哀家是渐渐对她改观了。她是个好孩子,一颗金子般的心!哀家希望,你也能像哀家一样,试着去寻找她身上的光亮,别再戴着过去的‘有色眼镜’去看她。欣荣再好,再好……她能比得过你十月怀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永琪吗?你想给他最好的,这没错,可对永琪而言,最好的,未必是最‘合适’的。‘合适’,是两情相悦,是心意相通!”
老佛爷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带着前所未有的平等与恳求:“愉妃,此刻,哀家不是以太后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同样盼着孙儿幸福的祖母之心,来恳请你。抛开你‘愉妃娘娘’的身份,只作为一个母亲,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对小燕子,究竟是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