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在美蒂斯·莱雅的书桌上躺了三天。

三天里，她每天早晨都会把它重新展开，从头到尾再读一遍，仿佛需要反复确认这不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每一次阅读，羊皮纸上翡翠绿的墨水都会在晨光中泛着微光，蜡封上的校徽纹路摸起来有真实的凹凸感。

“小姐，您已经盯着那封信看了整整一个小时了。”菲比端着一杯新泡的薰衣草茶走进书房，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小姐不想去英国的学校，菲比可以写信拒绝——”

“不。”美蒂斯的手指轻轻抚过“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那几个花体字，“我必须去。”

她的目光落在清单的日期上：1991年9月1日。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三周时间。这让她真切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在古堡里埋头研究的这些日子，几乎让她忘记了外部世界的时间线正在稳步推进。

哈利·波特应该也收到了他的信。此刻也许正在遭受德思礼一家的阻挠，也许已经有上百封录取通知书从壁炉里涌出，也许海格即将破门而入，带他去对角巷买魔杖，告诉他“你是个巫师，哈利”。

“我们需要去对角巷采购，”美蒂斯放下信纸，转向菲比，“清单上的所有东西。另外……我想带一些自己的物品。”

她走到书房的另一侧，那里放着这几天她整理出来的东西：几本基础的炼金术手册（她已经能背诵其中大部分内容）、一套小巧但精密的炼金工具（包括银质天平、水晶研钵、一组不同材质的搅拌棒）、一个小型材料盒（里面分类装着月光草粉末、龙鳞碎片、凤凰尾羽的绒羽等基础材料），还有父亲留下的那个天鹅绒盒子——尼可·勒梅的信件和那本神秘的笔记本。

“这些都要带去学校吗，小姐？”菲比的眼睛睁大了，“可是学校的行李有重量限制，而且有些材料可能……危险？”

“我会小心，”美蒂斯说，“而且我需要它们。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也许有关于炼金术的书籍，但不会有莱雅家族的笔记和传承。”

更重要的是，她可能需要这些知识和工具，在关键时刻做些什么。

她翻开笔记本，找到父亲关于“三个条件”的笔记：“知晓过去者、活在当下者、相信未来者”。如果她真的是“知晓过去者”，那么另外两个人在哪里？在霍格沃茨吗？会是哈利和赫敏吗？还是完全不同的人？

“小姐，对角巷我们什么时候去？”菲比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回。

“三天后，”美蒂斯做出了决定，“我需要先研究一下伦敦的地图，还有古灵阁的相关信息。莱雅家族在英国古灵阁有金库吗？”

菲比点点头：“有的，小姐。在法国古灵阁也有，但老爷说把最重要的东西都转移到了英国分行，因为……因为更安全。”

“更安全？”美蒂斯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说法，“为什么英国更安全？”

小精灵的大耳朵耷拉下来：“菲比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老爷说，在英国古灵阁，莱雅家族的金库有‘特殊的保护’，和霍格沃茨有关。”

又是霍格沃茨。一切似乎都指向那个地方。

接下来的三天，美蒂斯花了大量时间在图书室查阅关于英国魔法界的资料。她从家族藏书中找到了一本《不列颠魔法世家谱系与现状（1980年版）》，还有几本介绍伦敦魔法商业区的旅游指南类书籍。

她了解到马尔福家族是英国最富有的纯血家族之一，现任家主卢修斯·马尔福在魔法部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了解到诺特家族虽然低调但学术声誉很高，出过好几位魔法理论家；了解到扎比尼家族以国际关系网络著称，母亲多次改嫁，积累了复杂的姻亲关系。

她还特意查了波特家族。书中的记载很简单：“波特家族，古老纯血统家族，以魔药发明和魁地奇天赋闻名。最后一位直系后裔：哈利·詹姆斯·波特（1980年7月31日生），现居麻瓜界，情况不详。”

“情况不详”这几个字让美蒂斯的心揪紧了。她知道哈利在女贞路4号过着怎样的生活——狭窄的碗柜、达力的旧衣服、永无止境的劳作和侮辱。

“很快就能见面了，哈利。”她轻声自语，“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这一世的命运有所不同。”

出发前的晚上，美蒂斯做了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场炼金事故的现场。但这一次，她不是旁观者，而是站在炼金阵的中心。周围是燃烧的火焰，父亲的身影在火光中对她伸出手，嘴里说着什么，但她听不见。然后画面切换——她站在霍格沃茨的大厅里，周围是欢呼的人群，但她看到天花板上黑色的帷幔、冰冷的石棺、人们脸上的泪水……

她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

窗外，法国乡村的夜空繁星点点，宁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但颈间的衔尾蛇吊坠微微发烫，提醒她那些梦境可能是某种预警或残留的记忆碎片。

“小姐？”菲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精灵显然被她的动静惊醒了。

“没事，菲比，”美蒂斯擦去额头的汗，“只是个梦。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早起。”

第二天清晨，美蒂斯穿上了一套简洁的旅行装——深灰色的及膝裙，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墨绿色的天鹅绒斗篷。她将银白色的长发编成一条精致的法式辫子，用一枚小小的凤凰发卡固定。在镜子前，她审视着自己：十一岁女孩的外表，但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远超过这个年龄的思绪。

“准备好了吗，小姐？”菲比已经收拾好一个小行李箱——用无痕伸展咒扩大了内部空间，装着她的衣物、书籍和炼金工具。

美蒂斯点点头，拿起自己的手提袋，里面装着录取通知书、古灵阁钥匙（她从父亲书房的一个秘密隔间里找到的）、一些法国魔法货币和英镑（为了在对角巷兑换），还有那个从不离身的天鹅绒盒子。

“我们要怎么去？”她问菲比，“飞路网？还是……”

“门钥匙，小姐！”菲比兴奋地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茶匙，“老爷以前设置的，直接通往伦敦破釜酒吧后面的安全屋。我们只需要——”

小精灵把茶匙递给她，美蒂斯的手指刚接触到冰凉的金属，就感到肚脐后面仿佛被一个钩子猛地一拉。世界旋转起来，色彩和声音扭曲成一片混沌。几秒钟后——或者也许是几分钟——她的双脚重重地落在地板上。

她踉跄了一下，扶住身边的墙壁站稳。菲比已经轻盈地落在她旁边，收起茶匙。

她们在一个小房间里。家具简单但干净：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衣柜，还有一扇窄窗。窗外是伦敦典型的灰蒙蒙的天空和砖砌建筑的后墙。

“这里是莱雅家族在伦敦的安全屋，”菲比解释道，“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但菲比一直有打扫。从这里去破釜酒吧只要走五分钟。”

美蒂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陌生的城市景象。汽车的声音、人声、远处警笛的鸣叫——这些属于现代伦敦的声音，与她过去几周在法国古堡的宁静生活形成了鲜明对比。而更让她心潮澎湃的是，她知道，就在这座城市里，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哈利·波特正在经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变之一。

“我们走吧，”她转身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去对角巷。”

五分钟后，她们站在查令十字街一家肮脏狭小的酒吧门前。破釜酒吧的门面夹在一家书店和一家唱片店之间，麻瓜行色匆匆地从它门前经过，却似乎完全看不到它的存在。

美蒂斯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室内比她想象得更昏暗、更拥挤。粗糙的木头桌子旁坐着各种打扮奇异的巫师：戴尖顶帽的老女巫在喝冒着紫烟的饮料；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巫在和自己的猫头鹰分享香肠；吧台后面，一个几乎没牙的老酒保汤姆正在擦拭酒杯。

当她走进来时，酒吧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几道目光投向她——一个穿着考究、银发紫眸的陌生女孩，身后跟着一个家养小精灵。她能听到低语声：

“那是谁家的孩子？”

“看起来像是法国那边的……”

“莱雅家的徽章，看到那斗篷扣子了吗？”

美蒂斯保持着镇定，径直走向吧台。“上午好，”她用清晰的英语说，带着一丝法式口音，“我需要去对角巷。”

老汤姆眯起眼睛打量她，然后目光落在她斗篷的扣子上——那是一只小小的银质凤凰。“莱雅家的？”他嘶哑地问，“阿尔芒的女儿？”

美蒂斯的心跳加快了。“是的。我是美蒂斯·莱雅。”

酒吧里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显然，父亲的名字在这里有人记得。

老汤姆点点头，眼神变得柔和了些。“听到你家的消息，很遗憾，孩子。你父亲是个好人，也是个杰出的炼金术士。”他指了指酒吧后院，“去吧，垃圾桶上面数三块砖，再横数两块……你知道怎么开吧？”

“我知道，谢谢。”美蒂斯确实知道——从书里读过无数次。

她穿过酒吧，推开后门，走进一个四面围墙的小天井。这里堆着一些空酒桶和垃圾箱，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面砖墙。

按照汤姆的指示，她在墙砖上轻轻敲击。魔杖……她还没有魔杖，但这道门似乎只需要正确的敲击方式。她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粗糙的砖面时，那些砖块突然开始蠕动、旋转、后退，露出一个逐渐扩大的拱门。

拱门那边，是一条蜿蜒曲折、铺着鹅卵石的街道，两侧挤满了各种奇妙的店铺。阳光洒在街道上（显然施了某种天气魔法），空气中飘荡着各种气味：新出炉的面包香、魔药材料的辛辣味、旧书籍的纸张味、还有远处动物园传来的动物气息。

对角巷。

真实的对角巷。

美蒂斯站在拱门口，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看到穿着长袍的巫师们来来往往，猫头鹰在头顶飞过，橱窗里陈列着会动的骷髅、闪烁的水晶球、自动搅拌的坩埚。孩子们兴奋地指着商店橱窗，父母们提着大包小包，一切都是那么鲜活、热闹，充满了魔法世界的生机。

而她知道，在这条街的某个地方，哈利·波特可能正在经历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接触魔法世界的神奇时刻。

“小姐？”菲比轻轻拉了拉她的斗篷。

美蒂斯回过神，迈步走进了对角巷。她的霍格沃茨之旅，正式开始了。

第一站是古灵阁。那座白色的大理石建筑高高耸立在街道一侧，青铜大门旁站着穿着猩红镶金制服的妖精守卫。当他们走近时，妖精用锐利的黑眼睛打量着她们，但没有阻拦。

银行内部比她想象得更宏伟：高大华丽的大理石厅堂，成排的妖精坐在高高的柜台后，用天平称量宝石，用羽毛笔在巨大的账本上记录。空气中有金属、羊皮纸和某种古老灰尘的味道。

“我要去莱雅家族的金库，”美蒂斯对一个空闲的妖精说，同时出示了那把造型奇特的青铜钥匙——钥匙柄是衔尾蛇的形状。

妖精接过钥匙，仔细检查，然后点点头。“请跟我来。”

他们乘坐的小推车沿着迷宫般的轨道疾驰，穿过一道道石门，深入地下。美蒂斯紧紧抓住车边，感受着速度和黑暗带来的刺激。终于，在一扇沉重的金属门前，小推车停了下来。

妖精用她的钥匙打开了门。

门后的景象让美蒂斯屏住了呼吸。

金库不大，但堆满了各种物品：几堆整齐的金加隆、银西可和青铜纳特；几个锁着的珠宝盒；几卷古老的羊皮纸；还有——最让美蒂斯在意的——一排书架，上面放着书籍和卷轴。

“莱雅家族在英国的全部资产，”妖精用平板的声音说，“包括现金、珠宝、不动产文件和一些……特殊收藏。需要全部取出吗？”

“不，”美蒂斯迅速说，“我只需要一些现金购买学习用品，还有……”她的目光落在那排书架上，“我想看看那些书。”

妖精退到一边。美蒂斯走进金库，首先从钱堆里取出了一个中等大小的钱袋，装满了加隆和西可。然后她走向书架。

这些书显然是被精心挑选过的。有《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英国魔法法律概述（儿童版）》、《常见魔药材料识别指南》，还有一些关于英国纯血家族历史和社交礼仪的书。在书架最上层，她发现了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标签上写着：“霍格沃茨相关——给美蒂斯”。

她打开文件夹。里面是父亲的手写笔记，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亲爱的美蒂斯，如果你读到这些，说明你已经准备好去霍格沃茨了。以下是你需要知道的一些事：”

“1. 斯莱特林学院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全是黑巫师。它有它的传统和骄傲，也有它的复杂性。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自己的判断。”

“2. 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是魔药大师，也是斯莱特林院长。他是个严厉但公正的人（大部分时候）。如果他问起家族的事，谨慎回答。”

“3. 阿不思·邓布利多知道的事情比他表现出来的多得多。尊重他，但不要完全信任他——不是因为他有恶意，而是因为他有更大的计划，而你可能是其中的一部分。”

“4. 霍格沃茨城堡本身有秘密。留心观察，特别是关于‘房间’和‘画像’的线索。”

“5. 最重要的是：做你自己。你不仅是莱雅家族的最后一人，也是你自己。你的选择将定义你，而不是你的血统或家族历史。”

“永远爱你的，父亲。”

美蒂斯的手指抚过这些字迹，眼眶有些发热。父亲早就预料到她会来霍格沃茨，早就为她准备了这些指导。但他是否也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是否知道她会带着对未来的预知来到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把文件夹放进手提袋，然后从书架上挑选了几本看起来最有用的书：《英国与法国魔法体系比较》、《基础防御魔法理论》、《常见诅咒识别与应对》。

“就这些，”她对等在外面的妖精说。

回到对角巷的阳光下，美蒂斯感到手提袋沉甸甸的——不仅是物质的重量，还有信息的重量。父亲留下的线索、她自己对未来的了解、现在需要采购的物品……所有这些都在她脑中交织。

“接下来去哪，小姐？”菲比问。

“摩金夫人长袍店，”美蒂斯说，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我需要校服。”

根据原著，哈利会在摩金夫人长袍店遇到德拉科·马尔福。她不确定今天是否会碰上，但可能性是存在的。她需要做好准备——既不能表现得太过热情（那会引起怀疑），也不能太过冷淡（那会错失建立联系的机会）。

长袍店位于对角巷中段，橱窗里展示着几件精美的礼服长袍。当美蒂斯推门进入时，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店里已经有几个顾客。一个红头发、满脸雀斑的男孩正站在脚凳上，让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矮胖女巫（显然是摩金夫人本人）为他量尺寸。远处，一个黑发男孩背对着门口，也在另一个脚凳上量尺寸。

美蒂斯的心跳漏了一拍。

虽然只看到背影，但她立刻就认出来了——那头永远乱翘的黑发，过于宽大的旧衣服，瘦小的身形。哈利·波特。他就在这里，离她不到十米。

而她几乎同时注意到，店里的另一侧，一个铂金色头发、肤色苍白的男孩正从试衣间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精致的墨绿色长袍。德拉科·马尔福。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脸色苍白，铂金色长发，挂着一根银头手杖——卢修斯·马尔福。

命运的交汇点，就在这个小小的长袍店里。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