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在陆屿的书房发现了一座坟墓。
病历柜第三格抽屉里,排列着二十七个透明标本盒,每个盒子里躺着一条带血的采血针,旁边标注着日期和血糖值。最早的那根来自他们初遇那天,针尖上的血渍已经氧化成褐色。
"2019.12.24,血糖19.6mmol/L"
"2020.02.14,出现首个微动脉瘤"
"2020.05.18,黄斑水肿确诊"
最新那格的标签墨迹未干:"2020.08.03,玻璃体出血,视野丧失37%"
裴烬的指尖擦过标签,突然碰到藏在抽屉深处的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他被没收过的所有甜食包装:半块发霉的提拉米苏纸托、奶茶杯上的糖分标签、甚至融化的巧克力锡纸都被熨平保存。
冰箱突然传来警报声。陆屿站在厨房,正把一管淡粉色液体注入他的无糖布丁。
。。
胰岛素泵的警报在深夜两点十七分响起。
裴烬假装睡着,透过睫毛看见陆屿跪在床边为他调整导管。医生的睡衣领口敞开,锁骨下的注射点已经淤青成紫黑色。月光下,那些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我知道你醒了。"陆屿的手指悬在他眼睑上方,"右眼还疼吗?"
裴烬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喝的什么药?"
陆屿的保温杯里飘着奇怪的甜香,杯底残留着未融化的白色粉末。医生沉默地抽出自己的血糖仪,屏幕显示2.3mmol/L,低到危险的数值。
"葡萄糖粉。"陆屿嘴角有可疑的白色痕迹,"你上次偷藏的。"
裴烬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想起三个月前藏在画箱底的袋装糖粉,当时陆屿当着他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
晨间查房时,裴烬在病历上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陆屿的钢笔停在【预后评估】栏:"如果现在手术,保住左眼视力的概率是..."
"17%。"裴烬打断他,"和我初诊血糖值一样。"
医生的钢笔尖折断在纸页上,墨汁晕染成一只眼睛的形状。裴烬突然笑起来,伸手擦掉陆屿额角的冷汗,这个动作让他们同时僵住。上一次裴烬主动触碰他,还是在低血糖昏迷中抓住他的听诊器。
"陆医生。"裴烬的拇指按在医生跳动的颈动脉上,"你心跳过速了。"
监护仪突然蜂鸣。两人的血糖值此刻呈现出镜像般的异常:裴烬升至14.7,陆屿跌到3.0。
。。
急救室的灯光像被雨淋湿的油彩。
裴烬看着陆屿给自己注射胰高血糖素,医生的手背血管因为低血糖而痉挛。当针头转向他时,裴烬突然扯开病号服领口:"往这里扎。"
他指着心口处一道淡色疤痕,那是小时候心脏手术留下的。陆屿的针尖在距离皮肤0.5厘米处停住,呼吸频率监测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你查过我全部病历。"裴烬抓住他颤抖的手往自己胸口带,"那应该知道..."
针头刺入疤痕的瞬间,陆屿突然吻了他。
胰岛素泵的警报声里,裴烬尝到了血与葡萄糖混合的味道。陆屿的牙齿磕破他的嘴唇,这个吻像一场心肺复苏,带着濒死的力度。
"裴烬。"医生的声音破碎在呼吸面罩里,"我们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