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踹开老赵的铺门，腥风扑面——七窍钻出玉蛇的尸身端坐太师椅，指间还夹着半截烟杆。
他柜台上的《滇南虫志》随风哗哗翻页，停在另一幅插图上：三十枚玉佩摆成蛇阵，中心躺着开膛的饲主。
“终于找来了？”身形修长的妇人从梁上倒垂而下，带起墓土的霉味。
她怀中的鎏金骨灰瓮嗡嗡震颤，二十九只玉蛇正在瓮中游走如活鱼。
“交出最后那枚阴蛇玉，妾身，赏你全尸。”
我未做迟疑甩出掺着黑狗血的朱砂，妇人袖中黄符却后发先至。
符纸燃起的绿火化作骷髅，獠牙咬住我左肩的瞬间，怀中青铜腰牌突然滚烫。
巫王印记在牌面浮现，骷髅哀嚎着调转方向扑向妇人。
“你哪来的巫王令！”她尖叫着掀翻帷帽，露出鳞片密布的脖颈。
骨灰瓮炸裂的刹那，二十九枚玉佩化作流光刺入我周身大穴。
剧痛中，记忆洪流般灌进颅腔：暴雨倾盆的祭坛，三十个婴儿在青铜鼎中啼哭。
巫王的骨刀割开他们细嫩的喉咙，鲜血顺着纹汇路成九头蛇图腾。
本该作为主祭品的男婴——我——却因天生闭气假死，被慌乱中抛入乱葬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我们都是蛊瓮。”我眼神冰冷，神情大变，看着嵌进锁骨的玉佩碎片，看着玉蛇在血管中游弋，厉声道：“巫王那老鬼，把三魂七魄分养在三十枚阴蛇玉中。”
妇人蜷缩在墙角：“不可能……我守棺三百年……”话音戛然而止。
我腕间蛇头猛地伸长，獠牙刺入她的天灵盖，吮吸着脑髓。
随着吞咽声，那些嵌在体内的玉蛇开始融合，最终在胸口聚成完整的九头蛇图腾。
9
我站上城隍庙飞檐，看二十九道黑影从四方街巷涌来——这正是当年其他祭品的怨灵。
它们脖颈缠绕玉蛇虚影，脐带在身后拖出血痕。
最瘆人的是个女婴怨灵，肚脐处竟长出第二颗头颅。
“开宴了，嘿嘿。”我咬破舌尖，吞下血沫。
玉蛇刺青率先发难，三条血纹化作巨蟒横扫街市。
众多怨灵们的脐带被生生扯断，黑血泼溅在青石板上竟长出肉芽。
女婴怨灵的第二颗头尖叫：“他在葬龙窟！棺椁下有……”
我来不及收手，血蛇贯穿她的两枚头颅，我双眼顿时一阵灼痛。
若有人仔细去瞧，便会发现，我两眼的瞳孔已化作竖瞳，眼白爬满血丝，细看竟是微缩的南诏咒文。
我踩着满地腥臊的血洼，走向城外。
“老东西……在葬龙窟是吧。”我舔去嘴角残留的血液，看朝阳在竖瞳中扭曲，“你这借命局养了三百年的……到底是谁的蛊？”
山道旁的野狗群噤声，伏地颤抖着为我让开道路。晨光中，远处葬龙山的轮廓越来越像口斜插大地的青铜棺。
10
葬龙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狰狞。
我踩着蜿蜒的青石板前行，山道两侧的树扭曲成跪拜的人形，树皮皲裂处渗出暗红的树脂。
腕间蛇头肉瘤突然暴起，“獠牙”刺入掌心吮吸鲜血——是阴蛇蛊在示警。
“喀嚓——”
脚下青石板突然塌陷。
我坠入幽深甬道时，腐臭味扑面而来，岩壁上竟密密麻麻嵌着人形琥珀。
“三百年了……”沙哑叹息在甬道回荡，岩壁渗出墨绿黏液，凝聚成一老妪的面容。
我却没空听她废话，转手甩出浸透黑狗血的铜钱，然而那老妪面容又化作青烟消散。
铜钱嵌入岩壁，整条甬道便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那些人形琥珀纷纷炸裂，尸骸们摆出朝拜的姿势，脐带般的玉蛇从他们口中钻出，在空中结成大网。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我掐诀引动煞气，结成血色八卦阵，又陡然膨胀。
玉蛇撞上阵壁，巫王令随即滚烫无比，青铜纹路中浮现金色龙影。
龙吟震得碎石簌簌而落。
尸骸们突然调转方向，玉蛇脐带绞住彼此脖颈，竟自相残杀起来！
我诧异，却也趁机穿过遍地残肢，甬道尽头豁然开朗——青铜棺悬在血池之上，棺身缠着九条玄铁锁链，链环刻满古老咒文。
“巫王……好个欺师灭祖的畜生。”我摩挲着棺椁上熟悉的九头蛇图腾，掌心龙鳞突然立起，投掷后精准飞射而去刺入棺椁机关。
“咔哒”一声，棺盖缓缓滑开。
浓稠黑血涌出，在半空凝成巫王虚影。
他黑袍上的蛇纹正在蠕动，上百枚玉佩虚影在周身旋转：“本王的乖孙儿，倒是比那些不足迶的祭品争气……”
我双眼突然又没来由的剧痛，竖瞳中闪现出骇人真相——这老鬼所谓续命，竟是将魂魄寄生在历代守棺人身上！
三百年来，那些守棺人脖颈蛇鳞，原来是被他蚕食的印记！
“爷爷最后再教你个道理。”巫王虚影抬手掀起血池浪涛，笑道：“蛊，终究是蛊……”
他话未说完，我怀中小心藏好的《滇南虫志》突然自燃。
那副插图中被开膛的饲主，如今赫然变成巫王面容。
“多谢指点。”我咧嘴一笑，任由血浪袭来，吞没身躯。
这阴蛇蛊感应到同类气息 ， 在我的经脉中疯狂流窜 ， 随即三十枚玉佩碎片突然飞出 ， 刺入巫王虚影 。
“ 你居然 … … ” 巫王惊觉有诈 ， 却已来不及收手 。
我早将真龙逆鳞收回 ， 藏在舌下 ， 此刻咬破舌尖 ， 龙血混着巫王精魄 ， 被阴蛇蛊尽数吞噬 。
青铜棺椁轰然炸裂 ！
我不慎坠入血池深处 ， 就看见池底沉着具琉璃骸骨 — — 这才是巫王真身 ！
他骸骨心脏处嵌着块逆鳞 ， 竟与我怀中龙鳞共鸣震颤 。
“ 原来 … … 你竟屠过真龙 … … ！ ”
我飞快游去 ， 抠出那块逆鳞 ， 骸骨瞬间化作飞灰 。
血池沸腾翻涌 ， 池底浮现出地图 ， 其中某一位置闪着微光 — — 正是我从小生活的村落方位 。
腕间蛇头肉瘤突然暴起发难 ， 獠牙刺向咽喉 。 而我早有防备 ， 将真龙逆鳞划过蛇颈 ， 污血溅在星图上 ， 显出密文 。
“ 以蛊饲龙 ， 可斩因果 … … ”
葬龙山突然地动山摇 。
我攥紧两片逆鳞 ， 全力冲出地宫 ， 身后血池化作赤龙虚影仰天长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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