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抵住门板,听着指甲刮擦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黑水在青砖地上蜿蜒出诡异的纹路,长发轻轻拍打着我的鞋尖。
“先生……”
黏腻的呼唤从门缝挤进来,带着水缸回音般的空灵。
我后背绷紧,右手攥着把刚刚摸来的桃木剑——这玩意是我唯二的真货,前几年从一个老道士手上骗来的。
桃木剑握上去很沉,看上去也有些年岁了,不知道还管不管用,我也只能试上一试了。
黑水突然“咕嘟”一声,冒了个大泡,一只青紫色的手随即破水而出,那五指细长得不像人类,指甲缝里还嵌着淤泥。
它抓住我的脚踝时,寒意顺着腿骨直窜天灵盖,冻得我牙齿打颤。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我情急之下,胡乱喊着咒语,手中桃木剑狠狠劈下。
那剑身却像砍进无形的雾气,径直穿过鬼手砸在地上,震得我虎口发麻。
鬼手猛地收紧,我听见自己脚骨发出“咯吱”的呻吟,皮肤上迅速蔓延开青黑的冻疮。
就在我以为这条腿要废了时,胸口突然炸开一团血雾——玉佩里的那条红纹不知何时又钻出玉面,化作千百根血丝狠狠扎进鬼手。
“滋啦——”白烟腾起,带着腐肉烧焦的恶臭。
鬼手急速萎缩,黑水沸腾般翻滚,水面上浮出密密麻麻的水泡,每个水泡破裂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我趁机扑向香案,打翻的铜镜“咣当”落地,镜框夹层里飘出一张泛黄的符纸。
这是我另一件真货,当时在城隍庙,有位年轻道士七窍流血死在破庙,手里还死死攥着这张符。
我至今记得他临死前瞪大的眼睛,瞳孔里映着个……蛇形黑影。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符纸沾到我掌心的冷汗,“轰”地燃起绿焰。
这火焰没有温度,反而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
鬼手然后触电般缩回,黑水急速退潮,在院子里聚成一滩不断鼓动的液团,消失不见。
我大松了口气,低头看向玉佩,差点又惊叫出声。
玉中的血纹在刚刚的出手后,已然分裂成两条,正在玉面下疯狂游动,将整块玉染得猩红如血。
更可怕的是我的手臂——皮肤下凸起蛛网般的红痕,那些痕迹像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浮现出细小的、不知名的咒文。
“咚!”
院门被撞开的声音吓得我险些跌倒下去。
一支送葬队伍不知何时停在门外,纸人惨白的脸上描着夸张的腮红,嘴角用朱砂画到耳根。领头的老太太穿着寿衣,枯枝般的手指直指我胸口:“吉时到……”
我大惊,只觉最近诡事连连,没来得及思量太多,转身要逃,却发现玉佩突然剧烈震动,两条血纹同时炸开,血雾在空中凝成蛇形。
纸人们齐声尖叫,老太太的寿衣无风自动,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鳞片——那根本不是人的皮肤,是蛇鳞!
“且慢!”我思绪万千,扯开衣襟露出玉佩,血雾在空中凝滞,“这位仙家,不如谈谈条件?”
这玉佩太过诡异,居然对纸人还有类似压制的作用,我借此时机,想了个活命的法子。
趁老太太愣神的刹那,我没等她反应,抖出压箱底的三枚古钱,铜钱落地成阵,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阴债阳还。”我咬破舌尖,混着唾沫把血喷在铜钱上,“七日后,三牲祭礼,加倍奉上!”
纸人们突然发出窃笑,声音像指甲刮陶罐,老太太弯腰捡铜钱的动作僵硬如木偶,腐烂的嘴唇咧到耳根:“我只要……那枚……”
她话音未落,我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玉佩中的血纹不知何时缠成绳索,冲向那老太,扎入血肉中疯狂吮吸着。
我低头看见心口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纹路,那些纹路所过之处,血肉竟变得半透明,露出底下蠕动的红丝!
老太太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她的身体熔成汁液,滴在地上烫出焦黑的孔洞,纸人们也开始自燃,火舌舔舐着惨白的纸面。
“你……!”老太太暴突的眼球转向我胸口,留下遗言后不甘的消散死去。
这时我才发现,那些红纹蔓延之处,皮肉下浮现出完整的南诏咒文。
更骇人的是,当最后一个纸人化作灰烬时,玉佩传来清晰的吞咽声——像是在吞噬什么东西后,一下入腹。
东方泛白时,院子里只剩下一滩腥臭的淤泥。我瘫坐在门槛上,发现手臂上的红纹已经消退,唯独左手腕多了圈蛇形印记,鳞片纹路清晰可见。
我回过神来,去到刚开张的鬼市,我找到卖冥器的老赵的摊位。
我刚欲说话,这老东西看到我腕上的印记,烟杆就“啪嗒”掉在地上,身子抖得像个筛子:“阴蛇蛊?你小子居然还活着? ”
他随即翻出本残破的《滇南虫志》,插图上是条双头血蛇盘在玉中。
他颤颤巍巍念道:“南诏巫王的续命邪术,以玉养蛊,食怨而肥。你小子最近是不是……”他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特别容易饿?”
我猛然想起这几日的异常,在此刻闻着老赵身上的汗酸味,胃里竟突然泛起诡异的食欲……
我大抵了解后,魂不附体的走向回家路,又被一个跛脚乞丐拦住了去路。
他仿佛知道些什么,咧开黑黄的牙:“那玉佩原本是一对……”
话没说完,乞丐的天灵盖突然炸开。
我大叫一声,看见他颅腔里爬出条晶莹剔透的玉蛇……
我踉跄着后退,跛脚乞丐的脑浆还在眉间黏腻发烫。
那条玉蛇昂起头颅,竖瞳泛着寒芒,蛇信吞吐间竟发出老乞丐沙哑的声音:“三十年前……你本该死在祭坛……”
玉佩突然剧烈震颤,我胸口仿佛被人塞进烧红的烙铁。
玉中两条血纹破壁而出,与那玉蛇突然绞成一股猩红旋风。
三股力量撕扯间,我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喀嚓——”旋风中心迸出刺目血光。
待视野恢复,三条玉蛇已然缠绕在我左臂,鳞片深深嵌入皮肉,化作‘刺青’。
最骇人的是手腕处凸起的肉瘤,那分明是颗微缩的蛇头!
“原来你就是最后的容器……”玉蛇刺青突然开口,“当年三十个祭品,如今只剩你还能喘气。”
我没空去管它,跌坐在青石板上,闻着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
我的喉结不受控地滚动——此刻看着乞丐残破的尸体,竟生出啃噬的冲动。
“想吃就吃啊。”蛇头肉瘤咧开细缝,“阴蛇蛊要养,饿着可不行…”
我发狠咬破舌尖,剧痛暂时压住邪念。
起身时我瞥见乞丐尸体中某一处闪着微光,扒开衣袍竟摸到块青铜腰牌。
那牌面蚀刻着九头蛇图腾,与老赵书中,巫王印记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