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半吊子的风水先生。
镇上有什么红事白事，都会请我去，小日子过的倒也不错。
彼时我靠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睛。
对面刘老爷那张肥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泛着油腻的光。
“坎位见煞，离宫犯冲啊……”我拖长声调，装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余光瞥见刘老爷喉结滚动，粗短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锦缎衣袖，把那上好的料子都揉出了褶子。
“先生，您千万要救救我啊！”
他突然压低声音，身子前倾，带起一阵混合着熏香和汗臭的气味，
“自从上月买了那栋宅子，家里就没消停过。不仅是夜里总有脚步声，厨房的碗碟也经常自己摔碎……昨儿个，我夫人还说她看见……"
我摇了摇头，抬手打断他，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
“莫慌莫慌啊刘老爷，我敢找上门来，自是有所凭借。”
这动作我练过不下百次——手腕要稳，手指要轻，要让对方看清锦囊上精致的刺绣，却又不能让他看得太真切。
“此物，乃是龙虎山张天师亲赐的‘五雷镇煞符’。”我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手指在锦囊上轻轻摩挲，“需以三钱朱砂、五两白银……”
刘老爷的呼吸随着我的话语明显急促起来。
他肥厚的手已然摸向腰间钱袋，我却故意停顿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他果然上钩，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到鼻尖。
“此符需在子时焚化，且需你本人在场。”我故作深沉地，“刘老爷若是不便……”
“方便！当然方便！”他急不可待地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沉甸甸地砸在桌上，"这是二十两银子，先生务必救我一救！"
我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将锦囊推到他面前。
那里面不过是一张用陈茶染黄的宣纸，上面用掺了鸡血的朱砂胡乱画了几道……
成本几乎于零，来钱却是神速，偏偏还有许多人深信不疑，这就是我做风水先生的原因。
至于那栋鬼宅？哪可能真有鬼，八成又只是巧合而已。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院子里一片死寂。
我站在后头，看着刘老爷笨拙地按照我的指示，将那张假符在香炉上点燃。
火光映照下，他肥硕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活像头待宰的猪。
“先生，接下来……”他转过身，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我也愣住了。因为就在我们面前，那口据说淹死过人的枯井，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黑水。
不是幻觉——我闻到了那股腐臭味，像是泡烂的肉混合着淤泥的腥气。
“咯咯咯……”
笑声从井底传来，尖锐得不像人声。刘老爷双腿一软，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下意识往后退，后背却撞上了什么东西——冰凉、柔软，还带着潮湿的触感。
“先生……”一个女声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井水特有的阴冷，“您的符……不管用呢……”
我猛地转身，对上了一张泡得发胀的脸。
她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白色，依稀看得出是一个女人，只不过眼珠浑浊得像蒙了层白膜，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露出被水泡得发黑的牙齿。
刘老爷发出一声划破长空的尖叫，那女鬼——我只能这么称呼她——突然转向了他。
“老爷……”她歪着头，脖子发出“咔吧”的响声，“您不是说……要纳我做妾吗……”
我尽量抑止住砰砰乱跳的心脏，脑子飞速运转，刚想趁机往院门方向挪动，却听见"哗啦"一声——
井里赫然又爬出两个同样可怖的身影，一左一右，堵住了去路。
她们都穿着相似的衣裙，湿漉漉地往下滴着不知名的液体。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痛。我下意识低头看去，那块我从小戴到大的玉佩正在发烫，隔着衣服都能看见隐隐的红光。
更诡异的是，玉中那道我一直以为是瑕疵的纹路，此刻竟然像活物一般蠕动起来！
女鬼们纷纷停止了前进，她们齐刷刷地转向我，腐烂的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
“阴蛇玉？！”其中一个尖声叫道，声音里充满着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有……”
她话音未落，玉佩突然“啪”地裂开一道细缝。
一团血雾从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数十根细如发丝的红线，以惊人的速度刺向那些女鬼。
接下来的场景让我终身难忘。那些红线像活物一般钻入女鬼们的身体，然后——开始吮吸，对，吸吮，我眼前陷入了一个几乎变态的场景……
我能清晰地看见那些黑色的液体顺着红线回流，涌入玉佩中。
女鬼们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为一滩滩腥臭的黑水。
一旁的刘老爷早已经昏死过去，我颤抖着摸向胸前的玉佩，发现那道裂痕已经自行愈合，而玉中的红色纹路变得更加鲜活了，像是条……正在游动的小蛇。
我顾不得跌倒在地上的刘老爷，半夜跑回到租住的小院，灌了整整一壶酒才稳住发抖的手。
借着烛光，我仔细端详这块玉佩——他通体青白，唯有中间一道蜿蜒的，如今还变得猩红的纹路……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我差点摔了酒杯。
“谁？”我厉声喝道，右手已经摸到了桌上的匕首。
门外一片寂静。
就在我以为是自己幻听时，门缝下突然渗进一滩黑水，我惊诧间仔细一瞧，才发觉是些多的吓人的湿漉漉的长发。
那黑水在地板上蜿蜒爬行，渐渐聚成一个人形轮廓。
我看清那东西的瞬间，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玉佩突然剧烈震动，玉中血纹疯狂扭动，我不得巳死死按住胸口。
门缝下黑水正源源不断渗入，如同水草般扭动。
玉佩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肉，而门外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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