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程以清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窗外暴雨敲打着玻璃，雨滴在窗框缝隙间汇成细流，像某种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的规律滴答声。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指腹触到粗糙的布料——不是医务室常见的纯棉床单，而是军用毛毯特有的硬质纹理。
"心率128，信息素浓度仍超标阈值的47%。"
陌生的男声从左侧传来，伴随钢笔快速书写的沙沙声。程以清强迫自己保持呼吸平稳，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的颤动阴影必须看起来像无意识的生理反应。
"再注射一支抑制剂会引发信息素休克。"这次是班主任张老师的声音，比平时上课时低了至少八度，"他的腺体已经出现代偿性增生。"
一只冰凉的手掀开程以清的眼皮，强光刺入瞳孔。他克制住躲闪的本能，任由那道光线在眼底来回扫动。借着这个角度，他瞥见自己左腕上扣着的不是医用腕带，而是带有电子锁的金属环——内侧刻着【C.Y.Q-7】的编号。
"记忆消除的副作用比预计严重。"陌生男人继续记录，"建议终止第二阶段实验。"
床垫微微下陷，有人坐到了他腿边。青柠汽水的气息裹着雨水的潮湿涌过来，程以清立刻认出这是周予安——但和平时不同，这股信息素里混着明显的铁锈味，像是刚经历过激烈打斗。
"他家族的特殊信息素代谢周期是36小时。"周予安的声音近在咫尺，说话时带起的气流拂过程以清锁骨，"现在抽血会触发标记依赖症的戒断反应。"
程以清的心脏猛地收缩。标记依赖症？家族特殊信息素？这些词像生锈的刀片，在混沌的记忆里刮出刺耳的声响。他想起母亲总在满月夜锁紧的阁楼，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个永远上锁的金属箱——上面贴着生物危害标志。
张老师的高跟鞋突然急促地敲打地面："林教授的人到楼下了！"
病床剧烈晃动，程以清感觉自己被整个抱起来。周予安的胸膛紧贴着他后背，两颗心脏隔着血肉以不同频率狂跳。在身体腾空的瞬间，他看见从自己手臂延伸出的输液管里——流动的不是透明药液，而是泛着珍珠光泽的淡橙色液体。
"装睡技术还是这么烂。"周予安在他耳边低语，犬齿威胁性地擦过耳廓。程以清感到有张字条被塞进他手心，"抓紧我，我们要跳窗。"
程以清突然睁眼。医务室比他想象的更诡异：所有仪器都贴着陌生的黑色标签，墙角堆着印有药企logo的金属箱，而所谓的"窗户"其实是通风管道伪装成的逃生口。
张老师正用身体抵住门，她的毛衣领口被扯开，露出颈侧狰狞的疤痕——那根本不是普通伤口，而是信息素灼伤特有的放射性纹路。程以清突然想起小时候见过的、母亲锁骨下同样的疤痕。
"你母亲参与的实验叫'欧米伽计划'。"周予安单手拆下通风管盖，另一只手仍紧搂着程以清的腰，"他们想用程家的信息素制造生物武器。"
通风管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周予安锁骨下方那个纹身：C10H18O+C6H8O7的分子结构图，但第二个化学式被人为划出裂痕。程以清突然明白这是什么——是枷锁。周予安在自己腺体上纹了能中和薄荷柑橘信息素的分子式，就像随身携带的解毒剂。
"三年前我找到你时，林教授已经给你注射了诱导剂。"周予安托着他爬进通风管，金属壁上的冷凝水打湿了两人交握的手，"这个纹身......是为了在失控时能阻止自己标记你。"
程以清在颠簸中展开那张字条。上面是母亲熟悉的笔迹：【薄荷柑橘信息素会诱发标记成瘾，永远不要完全依赖一个Alpha的标记】——落款日期是她自杀前一周。
通风管深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周予安突然把程以清推到前面："往前爬，别回头。"
程以清却反手抓住他衣领，在摇晃的管道里精准咬住对方嘴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时，他尝到了那个纹身真正的秘密——青柠汽水里藏着解药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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