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蘅那声嘶哑凄厉的“来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前堂压抑到极致的杀意!
“Da!(那里!)” 一声暴戾的德语嘶吼!
“Schießt sie nieder!(射死她们!)”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瞬间撕裂了死寂!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剧烈晃动的门帘!木屑、布片混合着灰尘疯狂炸开!几颗子弹穿透门帘,狠狠钉在炮制间对面的墙壁和药柜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凌寒在苏明蘅喊声出口的刹那,身体已如同鬼魅般向侧面扑倒!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和后背呼啸而过!她翻滚着,手中的毛瑟步枪同时爆发出怒吼!
“砰!”
冲在最前面、半个身子刚挤进门帘的一个德军士兵,胸口猛地炸开一团血花,惨叫着向后栽倒!
“敌袭!有枪!” 外面的德军发出惊怒的吼叫,火力更加疯狂地倾泻!门帘瞬间被打成了筛子,彻底失去了遮蔽作用!
炮制间狭小的空间,瞬间沦为血肉屠场!子弹横飞,打在墙壁、药柜、地面上,溅起无数碎屑和火星!浓烈的硝烟味瞬间盖过了药香!
“趴下!” 凌寒对身后厉声嘶吼,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几乎被淹没。她依靠着倾倒的药柜残骸作为掩体,手中的毛瑟步枪沉稳地开火、退壳、上膛,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一名德军士兵的惨叫或扑倒!她像一台精准的杀戮机器,利用狭窄入口的地利,硬生生挡住了第一波冲锋!
苏明蘅躺在干草铺上,子弹呼啸着从头顶掠过,打在旁边的墙壁上,泥土簌簌落下。巨大的恐惧和剧痛让她浑身僵硬,但她死死咬住嘴唇,睁大眼睛看着凌寒在硝烟和火光中翻滚、射击的背影。那背影在死亡的弹幕中,如同怒涛中的礁石,坚不可摧!父母惨死的真相带来的冰冷绝望,竟在这枪林弹雨的血色映照下,被一种更原始、更灼热的情绪取代——活下去!亲眼看着这些毁掉她一切的凶手付出代价!
吴妈抱着婴儿,蜷缩在凌寒指定的角落,用身体死死护住襁褓,吓得魂飞魄散,连哭都忘了。婴儿在巨大的枪声和震动中,反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老掌柜正拼命拖拽着沉重的药碾子想堵住炮制间通往内院的小门(假设有),一颗流弹“噗”地一声打在他脚边的地面上,碎石飞溅!他吓得魂飞魄散,动作瞬间僵住!
“手榴弹!Wirf eine Granate!(扔手雷!)” 门外传来德军的咆哮!
凌寒瞳孔骤缩!心沉到了谷底!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一颗手雷足以终结一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来自炮制间靠近后墙的角落——老掌柜刚刚想堵的那扇小门方向!
猛烈的爆炸气浪夹杂着灼热的火焰和浓烟,如同狂暴的巨兽,瞬间将那小门连同旁边的墙壁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砖石木屑如同炮弹般向室内激射!
“啊——!” 老掌柜首当其冲,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枯瘦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撞在对面的药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鲜血狂喷而出!他手中的药碾子也被炸飞,滚落在地。
吴妈和苏明蘅也被气浪波及,掀翻在地!苏明蘅的伤腿遭到猛烈撞击,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晕厥!
凌寒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气血翻涌,耳朵嗡嗡作响!她猛地回头,看到那被炸开的豁口外,并非联军士兵,而是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蒙着脸、动作迅捷如同鬼魅的身影!他们手中持着弩箭或短刃,眼神冰冷锐利!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个冒着青烟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圆筒(类似早期爆破装置)!
不是联军!是…朝廷的暗探!他们竟然用炸药从后面突袭!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正好卡在联军强攻、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瞬间!
内外夹击!真正的绝杀!
“狗官鹰犬!” 凌寒瞬间明白了!老掌柜的恐惧绝非虚言!她眼中爆发出狂暴的杀意!手中毛瑟步枪调转枪口,毫不犹豫地朝着刚冲进豁口的两个黑衣人扣动扳机!
“砰!砰!”
距离太近!子弹精准地命中目标!两个黑衣人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但更多的黑衣人如同毒蛇般从豁口涌入!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凌寒!
凌寒一个翻滚躲过致命的箭矢,同时毛瑟步枪发出怒吼,再次击倒一人!但子弹打空了!她毫不犹豫地丢掉沉重的步枪,反手拔出腰后仅剩的德制刺刀和92式手枪!
“砰!砰!” 手枪近距离爆发出强大的杀伤力,瞬间将两个扑近的黑衣人脑袋打开花!滚烫的鲜血和脑浆溅了凌寒一脸!
但黑衣人的数量远超想象!而且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他们显然得到了死命令——格杀勿论!弩箭、飞镖、短刃从不同角度袭来!凌寒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刺刀划出致命的弧线,手枪喷吐着火焰,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惊险万分!她左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崩裂,鲜血染红了布条!
前门的德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内部激烈的厮杀弄懵了!攻势一滞!
“Himmel! Was ist das?(天啊!那是什么?)”
“Sind das Chinesen?(那是中国人?)”
“Schießt auf alles!(朝所有东西开枪!)”
混乱中,德军的枪声再次响起,子弹不分敌我地射入炮制间!一个刚扑向凌寒的黑衣人被侧面射来的德军子弹打穿了肩膀,惨叫着倒地!
“走…走…”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爆炸的烟尘和枪声中响起。
是倒在血泊中的老掌柜!他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口中不断涌出血沫,枯瘦的手却颤巍巍地指向被炸开的豁口方向,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凌寒,充满了最后一丝焦急和警示:“…后…后巷…通…通水关胡同…火…火油…柜子下…暗…暗箭难防…走…啊…!” 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最后两个字,头一歪,气绝身亡!临死,他指向了豁口外一条狭窄、堆满瓦砾的后巷,以及角落里一个倾倒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柜子(可能装着灯油或易燃药材),并再次强调了“暗箭难防”!
火油!后巷!
老掌柜用生命传递的信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凌寒眼中精光爆射!她一脚踢翻那个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柜子!黑色的粘稠液体(火油)瞬间流淌出来,刺鼻的气味弥漫!
“吴妈!抱紧孩子!” 凌寒厉喝一声,同时,她手中的92式手枪对着流淌在地面的火油,扣动了扳机!最后一颗子弹!
“砰!”
枪口焰瞬间点燃了流淌的火油!
“轰——!” 一道灼热的火墙猛地窜起,带着吞噬一切的狂暴,瞬间封堵住了被炸开的豁口!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火焰吞噬,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后面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墙逼得连连后退!
“走!” 凌寒没有丝毫犹豫!她一把背起因剧痛和爆炸冲击而意识模糊的苏明蘅,同时用脚猛地一勾,将地上那根沉重的、老掌柜想用来堵门的黄铜药碾子踹向火墙方向,稍稍阻挡了一下火焰蔓延的势头(争取几秒时间),对着吓傻的吴妈吼道:“跟上!掉队就死!”
她背着苏明蘅,如同背负着最后的希望,猛地冲出了被火墙暂时封堵的豁口,扑入了那条堆满瓦砾、狭窄而黑暗的后巷!灼热的气浪和浓烟在身后翻涌,德军的咆哮、黑衣人的怒骂、伤者的惨嚎以及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终焉乐章!
吴妈如梦初醒,死死抱着再次因惊吓而大哭的婴儿,连滚爬爬地跟着冲入后巷!
凌寒在狭窄的后巷中狂奔,脚下是松动的瓦砾和燃烧掉落的余烬。苏明蘅的重量和伤腿的晃动让她脚步踉跄,左臂的伤口剧痛钻心。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老掌柜指的方向——水关胡同!那是唯一的生路!
然而,就在她们冲出后巷,即将拐入一条相对宽阔的胡同时!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致命阴风的破空声,从侧上方一处半塌的阁楼阴影中袭来!快!准!狠!直取凌寒背上的苏明蘅后心!
暗箭!
真正的杀招!一直潜伏在最后的毒蛇!
凌寒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让她头皮瞬间炸开!她猛地拧身,试图用身体去挡!但背着一个人,动作终究慢了半拍!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在凌寒耳边响起!
不是凌寒!也不是苏明蘅!
是一直紧跟在凌寒身后、抱着婴儿的吴妈!她不知是绊倒了还是本能地前扑,身体正好挡在了那支淬毒的弩箭射来的路线上!锋利的箭矢深深扎进了她的肩胛骨!
吴妈的身体猛地一僵,怀中的婴儿脱手飞出!
“孩子!” 苏明蘅在凌寒背上发出惊恐的尖叫!
凌寒眼疾手快,在婴儿坠地的瞬间,一个极其惊险的矮身探手,险之又险地将襁褓抄在臂弯里!婴儿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而吴妈,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嘴唇乌紫,身体剧烈地抽搐着!那箭头上,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阁楼阴影中,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废墟中。
凌寒抱着啼哭的婴儿,背着惊魂未定的苏明蘅,看着地上迅速失去生机的吴妈,又望向黑影消失的方向,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朝廷的暗探,如同附骨之蛆,手段阴狠毒辣,一击不中,远遁千里!老掌柜的警告,字字泣血!
“走!” 凌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她将啼哭的婴儿塞进意识模糊的苏明蘅怀里,让她勉强抱着。然后,她不再看地上吴妈的尸体,背着苏明蘅,抱着婴儿(苏明蘅抱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水关胡同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药铺的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德军的咆哮和黑衣人的声音似乎被大火和废墟阻隔,渐渐远去。但另一种更阴冷、更致命的威胁,如同无形的网,已经悄然笼罩在她们逃亡的路上。
凌寒胸口的钢牌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她感受着背上苏明蘅微弱的呼吸和怀中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脚下踏着染血的废墟,目光死死锁定前方未知的黑暗。
爹,娘…
这血路,还没到尽头。
这暗箭,比明枪更毒。
但…
只要还有一口气…
就得杀出去!
她的脚步,在熹微的晨光与未熄的烬影中,踏着牺牲者的血与火,坚定地冲向那危机四伏的、名为“水关胡同”的未知前路。暗处的眼睛,或许正冷冷地注视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