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死寂被那声微弱的啼哭撕裂。不是幻觉！那声音如同细针，穿透厚重的灰尘与焦糊味，带着初生生命的无助与穿透力，清晰地钻进凌寒和苏明蘅的耳中。

苏明蘅猛地捂住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母性的本能被这地狱中的婴儿哭声狠狠揪住，几乎要冲口而出。凌寒则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如同被电流击中，身体瞬间绷紧，眼中寒芒爆射！她猛地扑到面向教堂内部的观察孔，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下方幽深的黑暗。

哭声来自圣坛后方，靠近她之前“清理”过的区域！那里堆着倒塌的布道台和烧焦的帷幕残骸，形成一片更深的阴影。借着高处观察孔透入的微弱月光（或远处火光映照），凌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在那片狼藉的缝隙深处，似乎有一角褪色的襁褓在极其轻微地蠕动！哭声正是从那里断断续续地传出！

不是陷阱！是真的有一个婴儿！凌寒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在这种地方，婴儿的哭声无异于死亡的丧钟！它会吸引来什么？是寻找孩子的幸存者？还是……被声音引来的野兽或更可怕的掠食者——联军士兵？

“是…是个孩子…” 苏明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揪心的痛楚，她挣扎着想爬向观察孔。

“闭嘴！” 凌寒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冻结了苏明蘅的动作。她依旧死死盯着下方，全身肌肉紧绷，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92式手枪已经握在手中，冰冷的枪口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但她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微微颤抖——目标太模糊，环境太复杂！更关键的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开枪！

*‘姥姥的裹脚布…断骨锥心…’* 母亲控诉旧时代对女性摧残的声音与这婴儿无助的啼哭诡异地重叠在一起，冲击着凌寒的神经。旧时代的枷锁，新时代的屠刀…这地狱，连初生的生命都不放过！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流逝。婴儿的哭声变得微弱，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消失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每一次停顿，都让苏明蘅的心揪紧一分，泪水无声地滑落。凌寒的呼吸也愈发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理智告诉她，冲下去是愚蠢的，暴露位置，可能救不了婴儿反而搭上自己和苏明蘅。但眼睁睁听着一个婴儿在几米之下衰竭死去？那冰冷的“宁折不弯”钢牌仿佛在灼烧她的胸口。

“不能…不能让他死…” 苏明蘅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她死死抓住凌寒的裤脚，仿佛那是最后的稻草。

就在这时！

“咣啷啷——！” 一声金属器物被碰倒的脆响，猛地从圣坛后婴儿哭声的附近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老妇人般的惊呼！

有人！就在婴儿旁边！

凌寒眼神瞬间凌厉如刀！不是婴儿单独存在！她之前“清理”时，竟没发现这隐藏得如此之深的角落！那声闷哼和坠地声的来源…难道是看守婴儿的人？

没时间细想了！这声响比婴儿的哭声更具破坏性！它清晰地标示了位置！

果然！教堂那扇半毁的大门方向，立刻传来德语粗鲁的喝问：“Wer ist da?（谁在那里？）”！紧接着是皮靴踏在瓦砾上急促靠近的声音！不止一人！脚步声杂乱，至少有两人，甚至三人！

危险！致命的危险瞬间降临！

凌寒大脑高速运转，瞬间做出决断！婴儿和旁边的人暴露了！她们的位置也可能暴露！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必须主动出击，制造混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待着别动！捂住耳朵！” 凌寒对苏明蘅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猛地将92式手枪塞回枪套——在这种狭窄混乱的环境，冷兵器更快更安静！她反手拔出腰后两把寒光闪闪的德制刺刀！

就在教堂大门方向的手电光束刚刚扫进来，脚步声踏入圣堂的瞬间！

凌寒动了！她不是冲向大门，而是如同鬼魅般从阁楼楼梯口一跃而下！目标明确——圣坛后发出声响的角落！她需要确认情况，更需要利用那里的遮蔽物！

她的身影在几道惨淡的光柱中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就在她即将扑入圣坛后那片狼藉的阴影时，手电光猛地扫到了她一闪而逝的身影！

“Da oben!（在上面！）” 一声惊怒交加的德语嘶吼响起！“Schießen!（开枪！）”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几乎同时炸裂！子弹呼啸着打在凌寒刚刚掠过的位置，碎石飞溅！

凌寒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过子弹，扑进了圣坛后的阴影。浓重的灰尘和焦糊味呛得她几乎窒息。借着外面手电光的余光，她瞬间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看打扮像是个仆妇或奶娘）蜷缩在一个半塌的、原本放置烛台的石龛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婴儿的哭声已经微弱得如同小猫。老妇人满脸惊恐，嘴角带着未干的血迹（可能是之前受伤或摔倒咬破），她身边倒着一个沉重的黄铜烛台，显然就是刚才发出声响的元凶。而在老妇人脚边不远处的阴影里，赫然倒卧着一具穿着联军军服（似乎是法军？）的尸体！脖颈处一道致命的刀口还在缓缓渗血——正是凌寒之前“清理”的成果！她之前竟没发现尸体后面还藏着人！

一切都明白了！这老妇人带着婴儿一直躲在这里，可能被凌寒之前的搏杀惊动，又因为婴儿的哭声和碰倒烛台而彻底暴露！

“Haltet sie!（抓住她！）” 德军的吼声和皮靴声已经逼近圣坛！

没有时间犹豫了！凌寒目光如电，扫过老妇人惊恐绝望的脸和她怀中襁褓的蠕动，又瞥了一眼那具联军尸体和倒地的沉重烛台。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猛地弯腰，一把抓起那个沉重的黄铜烛台！入手冰凉沉重，顶端尖锐！她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一把刺刀塞进惊魂未定的老妇人手里，用最凶狠的眼神示意她指向圣坛前方敌人来袭的方向！然后，她将另一把刺刀咬在口中，身体紧贴着圣坛残骸的阴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死死锁定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手电光柱乱晃，两个高大的德军士兵（从军服制式看，可能是海军陆战队或东亚特遣队）的身影出现在圣坛侧面，枪口指向这片阴影！

“Komm raus! Schwein!（滚出来！猪猡！）” 一个士兵厉声喝道，试图用手电照亮深处。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凌寒用尽全力，将手中沉重的黄铜烛台朝着圣坛另一侧、距离德军较远的巨大圣母像残骸（只剩下半截身躯和底座）狠狠砸去！

“哐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空旷的教堂内炸开！烛台狠狠砸在石像底座上，溅起一片火星和碎石！

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两个德军士兵的注意！他们的手电光和枪口本能地转向巨响来源！

“那边！” 其中一个士兵惊呼。

就是现在！

凌寒如同出膛的炮弹，从阴影中暴射而出！她舍弃了咬在口中的刺刀，双手紧握仅剩的那把德制刺刀，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灌注于一点！目标——离她最近、背对着她、正被巨响分心的那个德军士兵！

快！准！狠！

“噗嗤——！” 刺刀带着恐怖的穿透力，从背后精准地刺入那名士兵的心脏，刀尖从前胸透出！

“呃啊！” 士兵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身体猛地向前扑倒！

另一名士兵惊骇欲绝地转回头！他看到了同伴倒下的身影，更看到了如同索命恶鬼般从黑暗中扑出的凌寒！他下意识地抬起枪口！

但凌寒的动作更快！她甚至没有拔出刺刀（卡在肋骨里了），就着前冲的惯性，身体如同陀螺般猛地一旋，一记凶狠凌厉的侧踹，带着全身的力量和腰胯的爆发力，狠狠踹在第二名士兵抬起的手臂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啊——！” 士兵凄厉惨叫，步枪脱手飞出！

凌寒毫不停留！她落地瞬间，如同猎豹扑食，直接扑向因手臂剧痛而失去平衡的士兵！两人重重地滚倒在布满灰尘和碎石的冰冷地面上！士兵的另一只手疯狂地抓向腰间的刺刀或手枪！

凌寒岂能给他机会！她占据上位，用膝盖死死顶住对方的胸腹，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扼住对方持枪手腕（虽然枪已脱手，但本能动作），右手闪电般抽出咬在口中的那把备用刺刀（刚才扑出时已握在手中）！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同归于尽的狠绝，狠狠朝着对方因惊骇和疼痛而大张的喉咙捅了下去！

“噗——！”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溅了凌寒满头满脸！士兵的挣扎瞬间停止，眼睛瞪得溜圆，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

凌寒剧烈地喘息着，压在尸体上，冰冷的刺刀还深深插在对方的喉管里。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流，心脏如同要炸裂般狂跳。短短几秒，生死搏杀！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圣坛后响起！是那个老妇人！

凌寒猛地回头！

只见第三个身影！不知何时绕到了圣坛侧面（可能是被巨响吸引，或是原本就在附近）！一个身材矮壮、端着上了刺刀步枪的德军士兵（看军衔可能是士官），正一脸狞笑地扑向抱着婴儿、吓得魂飞魄散的老妇人！他显然看到了同伴的惨死，目标直指最容易下手的妇孺！

老妇人手里还握着凌寒塞给她的刺刀，但面对凶神恶煞扑来的士兵，她完全吓傻了，只会抱着婴儿尖叫后退！

苏明蘅在阁楼上目睹了这一切！看到那闪着寒光的刺刀刺向襁褓的方向，她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恐惧、对婴儿的揪心、对凌寒的担忧，瞬间化为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不——！” 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嘶喊从阁楼响起！与此同时，一件东西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扑向老妇人的德军士兵狠狠砸了下去！

是那个包袱！蓝色的包袱在空中翻滚，里面的散碎银子、铜钱、断裂的玉簪…叮当作响地散落开来，像一场绝望的雨！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尖叫声让那德军士官动作一滞，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阁楼方向，刺刀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就是这生死时速的零点几秒！

凌寒动了！她甚至来不及拔出插在尸体喉咙里的刺刀！她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从地上猛地弹射而起！没有武器！她赤手空拳，如同疯虎般扑向那个分神的士官！

距离太近！士官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个浑身浴血、面目狰狞如同地狱恶鬼的身影扑到眼前！他惊骇地想要调转刺刀！

太迟了！

凌寒的双手如同铁钳，精准狠辣地抓住了他持枪的前护木和枪管！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两人一起向后踉跄！凌寒用尽全身力气，身体猛地一拧，一个凶悍的夺枪反关节技！

“撒手！” 凌寒的嘶吼如同野兽！

“呃啊！” 士官吃痛，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步枪瞬间易主！

凌寒夺枪在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借着身体旋转的余势，将沉重的枪托如同战锤般，带着全身的怒火和爆发力，狠狠砸向对方毫无防护的太阳穴！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沉重的木质枪托结结实实砸在头骨上！那德军士官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瞬间失去焦距，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鲜血从耳鼻中汩汩流出。

死寂！

教堂内只剩下凌寒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婴儿微弱的、受惊过度的抽泣声，以及老妇人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呜咽。

苏明蘅瘫软在阁楼地板上，浑身脱力，刚才那一下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力气。她看着下方如同血人般的凌寒，看着倒地的三具尸体，看着那对幸存的妇孺，巨大的震撼和后怕让她浑身颤抖不止。

凌寒拄着那杆沾满脑浆和鲜血的步枪，勉强站稳。汗水、血水混合着灰尘从她脸上淌下。她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包袱物品，目光落在滚到角落的那张泛黄照片上——油纸散开，照片上那对官服夫妇的面容在尘埃和血污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喘息着，目光扫过惊恐的老妇人，扫过襁褓中气息微弱的婴儿，最后投向阁楼上脸色惨白的苏明蘅。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在经历了极致的杀戮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对苏明蘅刚才那不顾一切举动的复杂审视。

“下来。” 凌寒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不容置疑。“带上东西。这里…不能待了。”

血腥味浓烈得令人窒息。婴儿的哭声，哪怕再微弱，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更多的敌人，随时可能被吸引而来。

苏明蘅看着凌寒浴血的身影，看着她脚下地狱般的景象，又看向那对获救的妇孺。她深吸一口气，忍着脚踝钻心的剧痛，扶着墙壁，颤抖着，试图站起来。这一次，她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下面那个需要帮助的婴儿，为了那个…刚刚从地狱里杀出一条血路，又再次为她（和婴儿）挺身而出的身影。

阁楼下，老妇人紧紧抱着婴儿，看着凌寒，又看看阁楼上的苏明蘅，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恐惧、感激和一种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茫然。染血的圣母石像在摇曳的光影中沉默着，仿佛见证着这场发生在圣殿之中的血腥救赎。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