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音乐中,原炀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委屈和酒精在胃里翻腾。他对着视频里顾青裴英俊却疲惫的脸控诉,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你就只爱工作!周年纪念日都不陪我!顾青裴,你就是不爱我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顾青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能瞬间抚平毛躁的温柔和无奈:“是啊,我怎么这么坏啊。”那声音顿了顿,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浓得化不开的歉意,“那你能原谅我吗,宝宝?”
“宝……”
原炀所有翻腾的怒火委屈,被这一个轻飘飘又沉甸甸的称呼——“宝宝”——精准地、一击必杀地按了回去。他像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卡座里,魂飞天外。宝宝?顾青裴叫他……宝宝?!
旁边的彭放目睹了原炀的瞬间石化,手里的杯子差点拿不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认识快三十年的“活阎王”,居然被一声“宝宝”劈傻了?
“……喂?原炀?”顾青裴的声音带着紧张把他惊醒,“在哪?我马上到。”
心脏后知后觉地疯狂擂鼓,热流直冲脸颊耳朵。“在…在听。”原炀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和陌生的软糯,飞快报了地址。
“好,别动,别喝了。”顾青裴声音沉稳紧绷。
“嗯。”原炀乖巧应声。电话挂断,巨大的羞耻和隐秘的狂喜席卷了他。顾青裴不爱他?放屁!喜悦无声炸开,他埋下头,肩膀耸动。
彭放凑过来:“我靠,顾总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了?”
原炀猛地抬头,红着脸恶狠狠瞪他:“滚蛋!你懂个屁!”抓起冰水猛灌,心里却揣了小火炉。
时间粘稠。原炀所有感官集中在门口。包厢门再次推开。顾青裴穿着深灰大衣,风尘仆仆,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角落里的他,嘈杂声仿佛静音。
顾青裴径直走来,看着凌乱微醺的他,眉头微蹙。“能走吗?”
原炀点头,撑着沙发站起,身体一晃。顾青裴立刻伸手,稳稳扶住他胳膊,温热的力量传来。“走。”声音不容置疑。他半扶半揽着原炀,转身就走,丢给彭放一句:“麻烦善后。人我带走了。”
冷风让原炀清醒一丝。肩上随即一沉,带着体温和气息的大衣裹住了他。“穿上。”顾青裴声音低沉,不容抗拒。自己只穿单薄西装。
原炀顺从穿好,偷偷抬眼,路灯下顾青裴侧脸冷硬,薄唇紧抿。他在生气?原炀心里打鼓。
车厢寂静。顾青裴专注开车,侧脸疏离。原炀不安地动了动。“那个……”“嗯?”顾青裴平淡回应。“我……你别生气。”原炀闷闷道。
顾青裴极快瞥他一眼,沉默几秒,声音柔和了些:“头还晕吗?”“还…还好。”“嗯。”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是我不好。”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千钧之力。原炀猛地抬头,巨大的酸涩涌上喉咙。他伸出手,带着犹豫和笨拙,轻轻碰了碰顾青裴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顾青裴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抽开。原炀的手指小心勾住他一根手指,慢慢收拢,虚虚握住。顾青裴手指微凉,任由他握着。
车子驶入车库。顾青裴扶他下车,走向电梯。原炀几乎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电梯上升,原炀额头轻轻抵在顾青裴肩上,鼻尖蹭着西装。顾青裴身体微僵,随即放松。
玄关温暖灯光下,顾青裴蹲身为他摆好拖鞋。“换鞋。”原炀看着他低垂专注的眉眼,暖流和愧疚撞击心脏。
顾青裴扶着他往卧室走。刚两步,原炀脚下就是一个趔趄,身体猛地往顾青裴那边歪斜,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了过去,含混嘟囔:“……晕……真走不动了……” 三分难受,七分耍赖。
顾青裴被他带得一晃,连忙用力箍紧他的腰稳住。看着原炀泛红又无赖的脸,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和无可奈何的纵容。他没戳破,沉声道:“站稳了,扶着我。”手臂收得更紧,几乎半抱着他。
原炀得逞,“嗯”了一声,将大半身子倚靠过去,滚烫的额头脸颊紧贴顾青裴微凉的颈侧,贪婪汲取那清冽气息和沉稳脉搏。手臂紧紧环住顾青裴的腰,感受着衬衫下韧性的肌理。
顾青裴承受着他的重量,一步一步,走得沉稳。原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窝,带来细微痒意。他微微偏头,却并未推开,沉默地、稳稳地托着他挪向卧室。
原炀闭眼,脸深埋颈窝,手臂收拢。所有委屈不安,在这紧密相拥和沉稳支撑下,被巨大安稳的暖意取代。终于挪到卧室,顾青裴半扶半抱着他进去,将他轻轻放在床上。
顾青裴帮他脱掉大衣外套,解开衬衫扣子。“睡吧。”声音低低,带着从未听过的纵容温柔。
原炀强撑眼皮,含糊嘟囔:“……青裴……”
顾青裴给他拉被子的手顿了顿。俯身看着原炀放松的睡颜,指尖极轻地拂过他微烫的额角,拨开沾湿的头发。无声叹息,指尖停留在他微蹙的眉间,缓慢而虔诚地抚平。
“嗯。”轻如叹息,“睡吧。
清晨光线切在原炀眼皮上。宿醉头疼袭来。他呻吟着睁眼,是顾青裴沉睡的侧脸。他面朝自己,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呼吸均匀。
昨晚记忆涌入:委屈控诉……最后定格在视频里顾青裴的脸,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宝宝”。
热流瞬间炸开,冲上脸颊耳朵。羞耻甜蜜交织。他屏息,小心翼翼凝视近在咫尺的睡颜。委屈烟消云散,只剩庆幸眷恋。
顾青裴睫毛颤动,缓缓睁眼。初醒的迷茫在对上原炀直勾勾的目光时瞬间清明,闪过一丝赧然。“醒了?”声音低哑。他收回手,退开一点。
“嗯。”原炀嗓子发紧,目光灼灼。
顾青裴坐起身,揉眉心。“头还疼?”“一点点。”原炀目光灼灼,“昨晚……”
“过去了。”顾青裴语气温和却终结,“是我疏忽。周年纪念日……”他顿了顿,目光郑重,“我推掉了后面所有工作。”
原炀眼睛倏地亮了!他猛地扑过去,手臂紧紧圈住他腰身。“真的?!”声音狂喜,脸颊埋在颈窝里蹭,“青裴!老婆!我就知道你最好!”
顾青裴被他扑得微晃,扶住他肩膀。颈窝温热气息让他身体微绷,耳根染上薄红。垂眼看着毛茸茸的脑袋,眼底掠过无奈纵容。“嗯,真的。”声音更低。一只手抬起,犹豫一下,轻轻落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乱发。
原炀被这主动亲昵安抚得通体舒泰。他蹭够抬头,下巴搁在顾青裴肩上,眼睛亮得惊人,凑到他耳边,气息灼热:“老婆……昨晚……你叫我什么来着?”充满诱导,“再叫一次?嗯?”
顾青裴身体明显一僵。揉头发的手指顿住,薄红迅速蔓延至脖颈侧脸。“别闹。”声音绷紧,带着一丝慌乱,试图偏头。
“我不!”原炀抱得更紧,耍赖炉火纯青。他看着红透的耳垂,凑近气声磨蹭耳廓:“就叫一次……昨晚不是叫得挺顺口的吗?宝宝……”他故意学腔调。
“原炀!”顾青裴声音拔高,带着羞恼。他猛地用力,一把将原炀推开,近乎狼狈地掀被下床,快步走向浴室,“砰”地关上门。
原炀跌坐床上,看着紧闭的门,听着水声,嘴角高高翘起——他老婆害羞了!心满意足地在床上闷闷笑出声。
会议室气氛凝肃。顾青裴坐在主位,深灰西装一丝不苟,指尖点着预算报告:“百分之十五点七?依据?”声音平稳,字字敲打人心。财务总监脸色发白。
顾青裴准备再次开口,目光扫过报告封面一行排版异常的小字。他本能拿起私人手机,屏幕亮起:【老婆,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赔罪!】
脑中闪过清晨原炀亮得惊人的眼和耳边热气。羞恼无奈涌上。指尖一划准备关掉信息。
心神微乱刹那,那句纠缠不得的称呼,鬼使神差地、低低滑出唇齿,带着无限纵容的尾音,在会议室短暂的寂静里异常清晰:
“宝宝,这份文件封面格式明显有问题。”
话音落下,顾青裴猛地僵住!会议室死寂!所有人表情凝固——宝宝?!顾总叫谁宝宝?!
热血“轰”地冲上天灵盖!皮肤瞬间滚烫绯红!他猛地放下手机,强迫自己看报告,声音竭力平稳却带紧绷沙哑:“咳…排版细节需规范。现在,回到预算本身……”他强行拉回话题,语速飞快,眼角余光却瞥向紧闭的磨砂玻璃门。
门外,原炀懒洋洋倚墙,拎着保温桶,嘴角噙笑。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带着从未听过的无奈纵容腔调的低语,清晰穿透门板:
“宝宝,这份文件封面格式明显有问题。”
轰——!
惊雷在脑中炸开!原炀猛地站直,笑容凝固,随即绽开巨大狂喜!宝宝!顾青裴!在会议室!当众叫他宝宝?!
滚烫热流瞬间泵向四肢百骸!他强忍大笑,无声笑得肩膀直抖。整了整衣领,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和得意,屈指叩门。
“叩、叩叩。”
敲门声打破死寂。助理拉开门。
原炀高大身影出现,脸上礼貌微笑,眼神却锐利如鹰,带着强大气场,精准锁住主位上绷紧身体的顾青裴。
“抱歉,打扰。”声音低沉悦耳,“找顾总有点私事,急事。”刻意加重“私事”“急事”,目光翻滚着滚烫占有欲和浓稠促狭笑意。
会议室鸦雀无声。众人认出这位“活阎王”,联想到刚才称呼,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顾青裴只觉热气再次涌上脸颊,强压窘迫,面无表情:“原总有什么事?我们在开预算会。”
“哦?”原炀挑眉,拎着保温桶旁若无人踱步进来,走到长桌另一端与顾青裴隔桌相对,目光如钩。“项目预算啊……”他拖长调子,嘴角勾起痞气十足的弧度,“很重要。不过……再重要的项目,能有‘宝宝’的事情急?”
“噗——”轻微气音响起,随即被捂住。
顾青裴桌下手攥紧,指甲嵌进掌心。脸上热度彻底失控。他看着原炀那双写满“我听到了!”的亮眼和可恶笑容,用尽毕生职业素养维持体面,声音冷如冰渣:“原炀,出去等我。”
原炀笑容更灿烂,非但没走,反而把保温桶往会议桌一放,“咚”一声,身体前倾,隔着长桌灼灼锁住他,声音宣告般亲昵不容置疑:
“好,我等你。宝宝。”
最后两个字,咬得清晰无比,带着浓浓宠溺得逞笑意,回荡在死寂会议室。
顾青裴眼前一黑,脑子里“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