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的酒吧，音乐声震耳欲聋。顾青裴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洗手间。解决完，他在光亮的洗手台前洗手。
“那个…哥？”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青裴抬头，镜子里映出一个染着亚麻灰头发、穿着潮牌的男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有事？”顾青裴转身，抽了张纸擦手。
男生有点紧张，但很直接：“你长得真好看！特别有气质！能…能加个微信吗？”他期待地看着顾青裴。
顾青裴微微一顿。他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在灯光下很显眼。
“不好意思，”他语气温和但明确，“家里那位醋劲儿特别大。抱歉。”
男生的脸一下子红了，有点窘迫：“啊…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他赶紧溜进了旁边的隔间。
顾青裴摇摇头，走了出去。
回到卡座，简隋英正和黎朔碰杯。
“哟，顾总，掉厕所里了？”简隋英挑眉看他。
“碰到个小插曲。”顾青裴坐下，喝了口酒。
“什么插曲？”简隋英立刻来了兴趣。
“刚在洗手台，被个小男生拦着要微信。”顾青裴语气平淡。
“噗！”简隋英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拍着桌子大笑，“哈哈哈！顾青裴！行啊你！厕所门口都能招蜂引蝶！魅力值爆表啊！”
黎朔也忍俊不禁，推了推眼镜：“小朋友眼光不错。不过青裴，原炀要是知道了……”
“所以你们千万别多嘴。”顾青裴无奈地指指他们，“那小子知道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
“放心！我们懂！”简隋英还在笑，“不过想想原炀那醋缸打翻的样子，哈哈哈……”
顾青裴回家后，只字未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炀那个醋坛子，一点火星就能炸。
两天后，下午。顾青裴正在办公室看文件，秘书敲门进来。
“顾总，原董事长来了。”
顾青裴立刻起身。原立江已经走了进来，气度沉稳。
“原董，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坐。”顾青裴引他到沙发区。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原立江坐下，看着顾青裴，脸上是满意的笑容，“青裴啊，原炀现在能这么稳重，都是你带得好。我在老朋友面前一夸，他们都羡慕坏了。”
顾青裴给他倒了杯水：“您过奖了，原炀自己争气。”
“别谦虚。”原立江摆摆手，“老周，你知道吧？他那个儿子，周铭，刚留学回来，心高气傲，跟老周拧着干，在公司也待不住。老周愁坏了，听说你把原炀教得这么好，死活求着我，非要把周铭塞你这儿来，让你也帮着带带，学学本事，收收心。”
顾青裴一听就头疼：“原董，我这公司事情多，节奏快，恐怕……”
“青裴，”原立江打断他，语气带着长辈的托付和一丝不容拒绝，“老周跟我几十年的交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实在抹不开面子。你就当帮叔叔一个忙？让他给你当个助理，打打下手也行。你带人，我放心。原炀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顾青裴知道自己推不掉了。
“……行吧，”他只能点头，“不过我要求严，他要是吃不了苦……”
“年轻人就该摔打！”原立江很高兴，“人就在楼下等着呢，我叫他上来。”
这么快？顾青裴心里咯噔一下。
门开了。一个穿着挺括休闲西装的年轻男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礼貌谦逊的笑：“原伯伯，顾总，您们好。”
当他的目光落在顾青裴脸上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血色“唰”地褪得干干净净。他手里拿着的文件夹都差点掉地上。
顾青裴也认出来了。酒吧洗手间门口那个灰头发男生！他心里暗骂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他脸上纹丝不动，站起身，伸出手，语气公事公办：“周铭是吧？欢迎。以后你就是我的助理。我这边要求严格，工作节奏快，希望你尽快适应。”
周铭的手明显在抖，飞快地和顾青裴碰了一下就缩回去，声音发紧：“是…是！顾总！我一定努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他根本不敢看顾青裴的眼睛。
原立江没看出异样，又嘱咐周铭几句要听顾总的话，就满意地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尴尬得能滴出水。
“顾…顾总…”周铭额头冒汗，声音发颤，“那天在酒吧…我…我真不知道是您！我要是知道……”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顾青裴打断他，语气冷淡，带着上司的威严，“在公司，只有顾总和助理。明白吗？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明白！顾总！我明白！”周铭像抓住救命稻草，连连保证，“我一定好好工作！那天的事我绝对忘干净！”
“嗯。你的工位在外面开放区，找人事Lisa安排。”顾青裴坐回办公桌后，拿起一份文件，“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上周所有部门周报的汇总摘要和你的初步分析报告。现在，出去做事吧。”
“是！顾总！”周铭如蒙大赦，几乎是逃出了办公室。
顾青裴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回家更不能提了，原炀知道了还得了？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简隋英这个大嘴巴，打球时嘴没把门，把酒吧厕所那段当笑话讲给了原炀听。
晚上，顾青裴刚进家门，就被原炀从后面抱住。
“老婆，累死了……”原炀蹭着他脖子撒娇。忽然，他动作一顿，鼻子用力嗅了嗅。
“你身上…什么味儿？”原炀眉头皱起来，语气有点沉，“一股香水味？不是你的味道。”
顾青裴心里一紧，想起下午周铭靠得挺近地汇报工作。他试图推开原炀：“下午开会人多，蹭的吧。乱七八糟的味儿。”
“开会？”原炀没松手，反而把他转过来，抵在玄关的墙上，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是那个新来的助理？周铭？他用的香水？”
顾青裴试图保持镇定：“我哪知道他用的什么？原炀，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原炀的声音冷了下来，眼底开始冒火，“简隋英都告诉我了！酒吧厕所门口堵着你要微信那个不长眼的小子，就是他！对吧？顾青裴！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想法，你还把他留在身边？！我爸塞的又怎么样？！”
顾青裴也火了：“不然呢？你爸亲自开口塞的人，刚来两天我就找个理由开了？你爸的面子往哪��？周家的面子往哪搁？我不得先带一段时间再说？”
“面子面子！面子比我重要？！”原炀彻底炸了，眼睛都气红了，“他觊觎你！他敢打你的主意！他就不能待在你身边！一天都不行！一秒都不行！”他像头暴怒的狮子，醋意和怒火烧光了理智。
他不再跟顾青裴争辩，猛地掏出手机，手指用力戳着屏幕，直接拨通了原立江的电话，狠狠按下了免提键。
“嘟…嘟…”的声音在安静的玄关格外刺耳。
“原炀！你干什么！”顾青裴想去抢手机。
“喂？原炀？”原立江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爸！”原炀对着手机，用尽力气吼了出来，声音里全是委屈和愤怒，“你是不是成心不想让我跟青裴好好过？！你是不是就想拆散我们？！”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几秒钟后，才传来原立江震惊到极点、甚至有些破音的声音：“……什么？！原炀！你发什么疯？！说什么胡话呢？！”背景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茶杯掉在了桌子上。
“我说胡话？！”原炀的怒火找到了出口，对着手机不管不顾地咆哮，“就是你！你塞给青裴那个姓周的小子！周铭！他根本就不是好东西！他早就在酒吧厕所门口堵过青裴！死皮赖脸要微信！被青裴用戒指拒绝了还不死心！现在倒好！你亲自把他送到青裴身边当助理了！爸！你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好？是不是就想找人来撬我墙角？！把青裴从我身边撬走？！”
他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瞪着手机，像要喷出火来。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顾青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抬手捂住了眼睛。完了。他就知道会这样。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原立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不再是震惊，而是沉到了谷底，冰冷得像是淬了冰，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原炀。你，给我说清楚。周铭他……到底干了什么？！”
***
第二天早上，顾青裴刚进办公室没多久。
人事主管Lisa就敲门进来了，表情有点微妙。
“顾总，这是周铭助理的调令。”Lisa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原董事长亲自指示，立即生效。周铭调离总经办助理岗位，转岗至集团下属的京北物流仓储中心，担任基层轮岗管理培训生。”
顾青裴拿起文件，一眼看到“原立江”那三个签得力道十足、几乎要划破纸背的名字。他放下文件，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按流程办吧。”
“好的，顾总。”Lisa识趣地退了出去。
世界仿佛一下子清净了。顾青裴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繁忙的街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原立江发来的短信，时间显示是早上七点多：
「青裴，周铭的事，是叔叔考虑不周，太过草率，给你添麻烦了。人已调走，绝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你安心工作。原炀那混小子犯浑，我已经严厉训斥他了。你是我们原家认定的儿媳，谁也动摇不了。晚上有空的话，回家吃个饭？阿姨炖了你喜欢的山药排骨汤。」
顾青裴看着这条短信，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回复：「好的，原董。谢谢您。」
刚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是原炀发来的，一连好几条：
「老婆…」
「我错了…我真错了…」
「你别生气…」
「晚上回家吃饭吗？我给你剥虾…」
最后附赠一个眼泪汪汪、耷拉着耳朵的可怜狗狗表情包。
顾青裴看着那表情包，嘴角终于忍不住向上弯了弯。他没立刻回复。
先晾他一会儿，让这醋缸长长记性。
这下，总算彻底清净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