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声音并不重,却像一记闷锤,狠狠砸在朱志鑫的心口。
他僵在副驾驶座上,维持着转身告白的姿势,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冰凉。刘耀文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那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离开了。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震惊?厌恶?觉得他荒唐可笑?还是……根本不屑一顾?
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如同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他早该知道的,像刘耀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他这种娇生惯养、只会惹是生非的少爷有什么别的想法?之前的容忍、保护,甚至安全屋里那一点点微妙的缓和,都不过是出于该死的“职责”!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竟然会以为……
朱志鑫猛地推开车门,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黑暗中,他紧紧抱住膝盖,将滚烫的脸埋了进去,肩膀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堪和心痛。
他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说出口,将彼此之间那层勉强维持的平衡彻底打破。以后要怎么面对刘耀文?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吗?他做不到。
* * *
刘耀文并没有走远。他站在别墅二楼的阴影里,看着朱志鑫仓惶逃离的背影,直到那扇门被用力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一杆标枪,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少年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的话语,依旧在他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混乱的涟漪。
喜欢?
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
他的世界是由命令、任务、生死、效率构成的。情感是多余的,是弱点,是需要在战场上被彻底摒弃的东西。他见过太多因为一时心软或情感用事而导致的失败和死亡。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建立在绝对的理性和冷酷之上。
朱志鑫,是他的任务目标。一个娇纵、麻烦、却也在危急关头会露出脆弱、会笨拙地给他包扎伤口、会因为他一句“有我在”而眼神发亮的少年。
他保护他,是职责。
他容忍他,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
那在安全屋里,默许他靠近,给他盖上外套,又算什么?听到他维护自己时,心头那一瞬间的异样,又是什么?
刘耀文的眉头紧紧锁起,第一次在面对非物理威胁时,感到了棘手。
他无法回应。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接受?这荒谬且不专业。他的身份、他的过去、他行走的世界,都与朱志鑫光鲜亮丽、充斥着金钱与欲望的生活格格不入。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时的吸引,不过是危机环境下产生的吊桥效应,当生活回归正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自然会破灭。
拒绝?用什么样的话拒绝?直接而冷酷的否定,是否会彻底击碎那个看似张扬、实则内心或许并不那么坚实的少年?这会不会引发他更激烈的、不可预测的反应,从而增加安保难度?
更重要的是……当他设想彻底斩断这份不该有的情愫时,心底某个角落,竟然会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滞涩。
这种陌生的、不受控的情绪波动,让刘耀文感到烦躁。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绪。而现在,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任务必须继续。朱志鑫的安全是首要的。其他的……都必须搁置。
他转身,走向与朱志鑫卧室相反方向的客房,脚步依旧沉稳,但背影却比平时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僵硬。
这一夜,别墅里的两个人都无法安眠。
一个在房间里,被羞耻和失落反复煎熬;另一个在客房里,被从未有过的纷乱思绪困扰。
那句告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沉默地沉入水底,却在两人之间,激起了再也无法平息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