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志鑫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唤醒的。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只是在凌晨时分勉强迷糊了一会儿。
眼睛干涩发胀,心头沉甸甸地压着昨晚的难堪。他在床上赖了很久,直到胃里传来清晰的饥饿感,才不得不爬起来洗漱。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神色萎靡的自己,朱志鑫用力拍了拍脸颊。不行,不能这样。就算被拒绝了(虽然对方根本没说话,但那沉默比任何拒绝都更伤人),他也不能先露怯。他是朱志鑫,是那个作天作地的小少爷,怎么能因为一次告白失败就一蹶不振?
他刻意挑选了一身最张扬、价格不菲的潮牌,甚至戴上了那对最闪的耳钉,试图用外在的盔甲武装起自己脆弱的内心。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几乎是同时,对面客房的门也打开了。
刘耀文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色战术裤和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身形挺拔,眼神冷冽。看到朱志鑫,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没有任何停留,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例行公事地点了下头:“早餐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比安全屋时期,甚至比刚认识的时候,更加平淡,更加……没有温度。像冰冷的金属。
朱志鑫的心猛地一沉,原本准备好的、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在对方这彻底的、公式化的态度面前,瞬间土崩瓦解。他甚至宁愿刘耀文对他冷嘲热讽,也好过这种彻头彻尾的、将他完全隔绝在外的无视。
“哦。”朱志鑫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眼睫,跟在他身后下楼。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早点,是家里厨师准备的。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下。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朱志鑫食不知味地吃着东西,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偷偷抬眼去看对面的刘耀文。对方坐姿端正,进食速度均匀,眼神大多数时间落在面前的餐盘或者窗外的某处,完全避免与他的视线接触。
那层无形的、冰冷的墙壁,比任何实质的障碍都更令人绝望。
“今天……”朱志鑫试图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有什么安排吗?”
刘耀文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如果没有其他计划,建议留在家里。外部环境尚未完全评估完毕。”
他的用词是“建议”和“评估”,完全是专业保镖对雇主的语气。
“我……我想去趟公司,找我爸。”朱志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或许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刘耀文没有任何异议,立刻点头:“可以。十分钟后车库集合。”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了餐厅,没有多看朱志鑫一眼。
朱志鑫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盘子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再也吃不下一口东西。
去公司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比早餐时更加凝滞。
朱志鑫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一片冰凉。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不,甚至比最初更糟。那时候刘耀文虽然冷,但至少还会因为他那些出格的行为而有细微的情绪波动(哪怕是厌恶),还会在他醉酒呕吐时伸手扶他。
而现在,他就像一个真正的、没有感情的机器,一个纯粹执行保护程序的“人形兵器”。他所有的感知器都开着,监控着外界的一切威胁,唯独对他朱志鑫这个人,关闭了所有接收频道。
他成功地……把一切都搞砸了。
到了朱氏集团总部,刘耀文尽职尽责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标准的距离。在电梯里,在走廊上,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影子,沉默,无处不在,却又遥不可及。
朱志鑫心不在焉地和父亲聊了几句,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能感觉到,刘耀文就站在办公室门外,那存在感像芒刺在背。
从公司出来,朱志鑫再也忍不住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刘耀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刘耀文,我们能不能……”
“目标请上车,该回去了。”刘耀文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伸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甚至……不再让他坐副驾驶了。
朱志鑫看着他那张冷硬的脸,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死死咬住下唇,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但他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低下头,一言不发地钻进了后座。
车门关上,将他与那个冰冷的世界彻底隔绝。
刘耀文看着车窗内少年低垂着头、显得格外单薄脆弱的侧影,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指节泛出青白色。但仅仅是一瞬,他便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绕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在蔓延。
一条冰冷而坚硬的界线,由刘耀文亲手,清晰地划下。朱志鑫被困在界线的一端,而那个他刚刚告白过的男人,站在另一端,遥远得像隔着一个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