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空气里,漂浮着离别的尘埃和一种微醺般的躁动。紫藤萝瀑布般垂挂在礼堂的廊架上,被夏末的风吹得簌簌作响,落下细碎的紫色花瓣。喧嚣的人声、快门声、拥抱和眼泪交织在一起,像一场盛大而混乱的告别仪式。
丁舟杰站在礼堂侧门廊柱的阴影里,像一道沉默的剪影。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浅蓝色的信封,信封边缘被他捏得有些发潮,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牢牢锁定了那个被簇拥在中心的焦点——虞书欣。
她今天格外耀眼,穿着合身的毕业礼服,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正和几个女生笑闹着拍照。阳光跳跃在她精心打理过的发梢和明亮的笑容上,像镀了一层流动的金边。有人递过一支马克笔,她大笑着在某个男生的白色校服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丁舟杰看着那笑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闷闷地疼。他知道,这笑容、这光芒,很快就要飞向大洋彼岸,飞到他再也无法轻易触及的地方。
躁动的人群终于开始流向礼堂外的操场。
虞书欣也笑着和同伴挥手告别,脚步轻快地朝教学楼方向走去,大概是去取落在教室的东西吧。丁舟杰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满是紫藤花的甜香和离别的苦涩。他不再犹豫,从阴影里快步流星地走出,目标明确地跟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心跳声在耳边擂鼓,盖过了操场上鼎沸的人声。
教室里空无一人。虞书欣的书包,那个她用了三年、边角有些磨损的白色帆布双肩包,就随意地搁在她的课桌抽屉里。丁舟杰站在门口,飞快地扫了一眼走廊,确认无人。他像执行一项神圣又卑微的使命,迅速走到她的座位旁,拉开抽屉。帆布包熟悉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发颤。他拉开书包主袋的拉链,几乎是屏着呼吸,将那个承载了他无数个辗转反侧夜晚和所有笨拙心意的浅蓝色信封,深深地、用力地塞进了书包最里层,塞在一叠厚厚的复习资料下面。仿佛只要藏得够深,那滚烫的字句就不会灼伤她,也不会暴露自己卑微的渴望。
他希望她能看到,可却又害怕她会看到。
丁舟杰也没想过,自己在面对虞书欣的事情时竟然是一个这样纠结的人。
拉链合拢的轻微声响,像一声沉重的叹息落在他心头。他飞快地抽出手,转身离开教室,脚步有些虚浮。走廊明亮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他把手插进裤兜,指尖却触碰到另一张纸——那是他昨夜在灯下写废的十几封草稿里,唯一觉得字迹还算工整的一张。上面也写着几乎相同的话,却终究没有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寄出。他用力攥紧了那张备用的废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把它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张纸片,终究被揉成了指甲盖大小、冰冷而坚硬的纸团,沉甸甸地坠在口袋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