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行并不认可赵泽的理论。
“可是，老师，按你这么说，道德不就是互相欺骗的手段吗？”
“道德是要有资本的。”赵泽抿了抿嘴，“要么你足够干净，要么你置身事外。”
“世间的观测才是罪魁祸首啊，它带来的后果不可预料，是停不下的潘多拉魔盒。”
赵泽觉得路远行还没有深刻了解这个道理，于是继续举了几个例子。
“为什么现如今没有任何一部影视作品可以描述最真实的现实？不去描写普通人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他们的行为并不违规吧。真正违规的是被别人看到、揣测之后带来的毁灭性的结果。要不然，你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我……”
“你无法想象自己的行为被观测后会带来什么，表扬？诋毁？否定？这太不可知了。”赵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敢为了这莫测的结果去赌吗？去赌人们的观测是善意的？你不敢的。”
“就算是一件好事，被人看到也会被曲解成什么作秀、蹭热度什么的，你会面对所有人的质疑，你有那个胆量吗？”
“我……我没有……”
路远行说着，悄悄低下了头，他拿起啤酒，猛得灌了一口，忍不住打了一个巨响的嗝。
赵泽看到他滑稽的样子轻轻笑了两声，最后还是替路远行结了账。
天已经黑了，路远行半醉半醒，他就这样走在街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看着满天耀眼的繁星。
哪些亮着灯的窗户，有多少人正在看着他，有多少人会思考他在做什么，又有多少人打算去他的行为进行揣测和质疑？
他无从得知。
那满天的星星，又像一个又一个眼睛。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就像美丽的小眼睛。”路远行想起了这首儿歌。
星星像眼睛，并不是美丽的比喻。
它太可怕了。
有多少颗星星在看着地球？
又有多少星星对地球存在的文明进行揣测和怀疑？
又有多少星星揣测了地球文明的想法后会选择攻击或者敌对？
这无从得知……
一颗又一颗眼睛在盯着地球，就像经验丰富的掠食者盯着自己的猎物。
路远行彻底明白了赵泽的理论。
观测是可怕的，不管是一个人，一个集体，一个国家，甚至是整个地球，都处于可怕的观测窗口。
每个人都无法逃脱。
“这就是观测即原罪吗？呵呵……”
……
几天后，莫洁匆忙地敲响了何世出租屋的房门。
“何世在吗？我有事找你。”
何世给莫洁开了门，此时的他穿着简单的家装，一身蓝色的条纹睡衣，他从研究院辞职的这几天也没有工作，于是整天待在家里，只靠安佳乐的工资和之前自己的积蓄来生活度日。
“怎么了？我都辞职了，还有什么事？”
“哎呀，不是工作，是路远行出事了！”
莫洁焦急地喊道。
“不是，他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他小组里的人吗？”
说起来，何世和路远行在研究院交集不多，私下里也没怎么联系，唯一一次拜访还是说辞职的事情，交情实在不深。
“你不知道路远行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他不是说要出去散散心吗？”何世问道。
“不是！”莫洁急忙地摆了摆手，“之前他还会和我们打电话问问进展怎么样，但是现在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我去他家找他他都不愿出门，就连他妹妹都不想说话！”
“所以说，他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是吗？”
“是啊，其他人我都试过了，根本无法和他交流，我甚至把咱们导师都叫来了，他愣是不愿意跟别人交流，现在我是没办法才去找你的。”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何世走进卧室套了一个外套，“那我就去他家看看，好歹同事一场，他关心过我一次，那我也帮帮忙呗。”说着，何世就推开门走出了家。
何世坐着莫洁的车来到了路远行的住所，房间里拉着窗帘，无法看到路远行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路远行在哪里。
何世两步走上钱敲响了路远行的房门。
“喂，老路？老路在家吗？”何世喊着，但是没人回应。
“你说，路远行一直没有动静，是不是死里面了？”何世扭过头，给莫洁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啊？”莫洁难以置信地摊了摊手。
“不是没可能啊，我记得他前几天被人绑架过，万一呢。”何世说着，尽可能让屋里的路远行听见自己说的话。
“要不……我们报警吧？如果他真死在里面，那该怎么办啊？”
这句话，彻底吓住了路远行，他悄悄把门推开一个缝，仔细看清外面只有何世和莫洁两人之后，才安心把他们放了进来。
“我还活着，别报警……”路远行幽幽地说着。
路远行的家里乱糟糟的，衣服随便搭在沙发上，吃过的碗筷也没有洗，在洗碗池里堆积如山，垃圾桶里的垃圾已经满了，但是依旧没有倒。
“你妹妹呢？上学去了？”何世问道。
“爸妈把她接走了，怕我的状态影响她的学习。”因为担心何世再搞出报警这种操作，路远行如实回答了。
“我说老路，有什么事啊？有什么想不开的？”何世反客为主，直接招呼路远行坐下，“你看看我，在外面风评什么样了，不还是该过过吗？”说着，何世拍了拍自己。
“不一样！”路远行大声说道，“只是这次带来的麻烦不大。现在你因为谈个恋爱被人称作出轨，什么挪用科研经费，这些因为我们内部都知道没什么大事，但是下次就不一定了啊！”
“你光是因为谈恋爱就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下次是什么？因为什么？会带来什么后果？我不敢想，我不敢想啊！既然你都会被舆论压力，那我呢？我害怕啊！”
“不是哥们，咱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让他们说去呗。”何世轻轻拍了拍路远行的肩膀。
“不一样，就算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被看到的人多了，也会出问题的，他们的想法是不可控制的，谁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