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崩塌的轰鸣尚未散去,烟尘中那座由血肉堆砌的巨物已完全苏醒,这肉塔般的怪物名为千面织宫。
它像一座畸形的肉塔拔地而起,表面蠕动着无数被银丝缝合的躯体——官兵的铁甲被扭曲成外骨骼,百姓的面孔在肉壁上无声嘶吼。随着骨骼错位的咔嚓声,它的身形还在不断拔高,直至阴影笼罩半条长街。
"这他娘是什么鬼东西......"我握紧七星剑,剑身传来的震颤几乎让虎口发麻,比先前遇到的人体蜈蚣还要猎奇的多。
肉塔顶端,那颗半透明的巨茧微微鼓动,隐约可见织娘的分身蜷缩其中的轮廓。而塔身之上,数枚扭曲的巨眼突然睁开,瞳孔如裂的镜面,倒映着城内四处逃窜的人群。
下一刻,银丝触手从肉塔裂隙中暴射而出,如巨蟒般卷起奔逃的百姓,将他们拖向塔身中段那张裂开的巨口。惨叫声中,被吞噬者的肢体在银丝缠绕下扭曲变形,最终被硬生生塞入血肉组成的"织宫之喉"。
青鸾脸色煞白,颤抖着举起窥天镜:"它......它不是独立个体!"镜面映出肉塔内部——无数细如发丝的银线正将成百上千的傀儡缝合在一起,如同养蛊般互相吞噬、融合。"是织娘的傀儡......全城的傀儡......都在这里了!"
陆乘风一枪扫断袭来的银丝,冷笑中带着狠戾:"拆了这坨烂肉,看她还怎么躲!"
白昭璃的灯焰忽明忽暗,映出她凝重的侧脸:"小心......它的眼睛......"
话音未落,肉塔上所有巨眼突然转向我们——瞳孔收缩的刹那,地面、墙壁、甚至空气中,银丝和触手如毒蛇般破空袭来!
银丝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根都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退后!"我横剑挡在白昭璃和青鸾身前,七星剑寒霜暴涨,斩断数根袭来的银丝。然而那些断裂的丝线竟在半空扭动,如活物般再度袭来。
"小心!它们会再生!"白昭璃指尖灯焰骤燃,青白色的火网将逼近的银丝焚成灰烬。
青鸾的窥天镜映出肉塔的动向,她脸色煞白:"它在盯着我们......那些眼睛......"
肉塔上的巨眼疯狂转动,瞳孔中倒映着我们的身影。突然,塔身裂开无数缝隙,数十条由银丝缠绕而成的触手破空射出,直取我们四人!
陆乘风冷哼一声,螭纹枪横扫,天火之焰如龙,将袭来的触手烧成焦炭。然而焦黑的残肢落地后仍在蠕动,银丝如毒蛇般钻出,再度袭向最弱的青鸾。
"烦死了!"我旋身挥剑,冰霜剑气将银丝冻结,顺势一把拽过青鸾护在身后。白昭璃的灯焰化作屏障,暂时阻隔了银丝的攻势。
肉塔深处,那些被吞噬的百姓遗体仍在蠕动,干裂的嘴唇开合,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救......救我......"
"好痛......好痛啊......"
"为什么......不早点来......"
声音层层叠叠,如同地狱的回响。
"别听!"白昭璃厉喝,银铃急响,"那些声音会扰乱心神!"
陆乘风枪尖一挑,赤焰直贯肉塔巨眼:"废话真多!"
然而,下一瞬——
肉塔的巨口猛然扩张,一股腥臭的飓风席卷而来,银丝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放箭!"
随着漕帮三名堂主一声令下,三架弩车同时发射。燃烧的巨弩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呼啸声钉入肉塔躯体。桐油火焰瞬间爆燃,将塔身西侧烧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我去,怎么还有我爹的脸?”
但下一秒——
被烧穿的伤口处突然蠕动起来,数十条银丝触手如毒蛇出洞,猛地刺入附近来不及撤退的漕帮弟子身体。那些汉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银丝裹成茧状,硬生生拖回伤口处。血肉蠕动间,焦黑的窟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初。
"见鬼!它在吃人补伤!"青鸾的窥天镜剧烈震颤,镜面映出更骇人的景象——那些被吞噬的漕帮弟子,他们的面孔正在肉塔表面浮现,嘴巴机械地开合着,发出和先前百姓一样的呓语。
陆乘风突然暴起,螭纹枪化作一道赤虹直贯肉塔顶端:"先毁那颗茧!"
千面织宫似乎预判到他的意图,整座肉塔突然扭曲变形,顶端的茧瞬间下沉到塔身中部。同时,塔体表面裂开七张血盆大口,喷出粘稠的银丝黏液。陆乘风闪避不及,枪缨被黏液沾到的部分立刻腐蚀冒烟。
"小心!这玩意会——"
我话未说完,脚下地面突然塌陷。无数银丝从地底钻出,瞬间缠住我的脚踝往上蔓延。七星剑还未来得及斩下,那些银丝突然变得透明,直接穿透青铜护甲扎进皮肤。一阵诡异的麻痹感顺着血管直冲大脑,眼前突然闪过走马灯般的陌生记忆——是那些被吞噬者的临终片段!
白昭璃的灯焰及时炸开,青白色火圈将银丝烧断。她一把拽住我后领往后拖,声音罕见地带着颤:"别被它的'记忆银丝'侵入,会疯的!"
肉塔此时已经完成新一轮变形,塔身表面浮现出数百张扭曲人脸,同时发出高低不同的尖笑。那些笑声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声波,震得四周建筑玻璃纷纷爆裂。
最恐怖的是——
它开始移动了。
由无数官兵尸体组成的基座像蜈蚣足肢般交替爬行,整座肉塔朝着漕帮总舵的方向碾压而去。所过之处,银丝如蒲公英种子般四散飘落,沾到活物就立刻扎根生长。
"拦住它!"陆乘风抹去嘴角血迹,"要是让它吃到总舵地窖里那些——"
话未说完,肉塔顶端突然射出一道银光。那道光芒在空中分裂成无数细丝,每一根都精准指向城内尚存活人的位置。包括我们四人在内,所有人胸口都浮现出一个淡淡的银丝标记。
织宫数百张人脸同时开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宣告:
"养料......标记......一个都......跑不掉......"
我的手指在发抖。
不是疲惫,不是伤痛,而是纯粹的恐惧——那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几乎要压碎理智的寒意。十天前,我还只是个在课堂上打瞌睡的高中生,而现在,眼前这座由惨叫与血肉堆砌的怪物,正在把活人生生绞碎,塞进它那不断膨胀的躯体里。
(妈的......这根本就是......)
我咬紧牙关,七星剑的寒霜在掌心蔓延,试图用刺痛让自己清醒。但肉塔的每一次蠕动,那些嵌在表面的扭曲人脸,还有银丝穿刺血肉时黏腻的声响——全都在撕扯着我的神经。
"裂纹仔!发什么呆!"
陆乘风的怒喝猛然将我拉回现实。
下一秒——
轰!!!
赤红和青绿的天火自他枪尖炸开,不再是先前流焰般的形态,而是化作九条狰狞的火龙,咆哮着撕咬向肉塔。火焰所过之处,银丝瞬间碳化,连肉塔表面的扭曲人脸都被烧得尖啸溃烂。
"天火九劫·螭吻噬心!"
九龙交缠,竟在半空凝成一道巨大的火符,重重烙在肉塔中央。焦臭的浓烟冲天而起,整座肉塔第一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不是织娘的声音,而是数百张人脸同时发出的惨叫。
青鸾的窥天镜突然映出异象:"它核心的茧在颤抖!陆乘风伤到织娘了!"
白昭璃的灯焰骤然暴涨:"趁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恐惧,七星剑的星纹逐一亮起——
(不能逃......就算逃了也没啥用处......)
剑锋所指,寒霜如潮!
肉塔的哀嚎声突然变了调。
那些被烧焦的人脸扭曲着,撕裂着,最终在烈焰中融化成粘稠的银浆。整座塔身开始剧烈痉挛,像是一锅煮沸的血肉浓汤,表面不断鼓起又塌陷的脓包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破体而出——
"退!全部后退!"
陆乘风一把拽住青鸾的后领暴退十丈。几乎同一时刻,肉塔西侧轰然炸裂,无数银丝裹着半消化的人体残肢喷溅而出。那些碎肉在空中扭曲变形,竟化作数百只巴掌大的银蛛,暴雨般朝我们扑来!这些银蛛虽然看起来相比其他腐尸小巧的多,但其内在的实力并不亚于先前的寄生体大军,或者说更加的浓缩。
白昭璃的灯焰瞬间收缩成一道青色屏障,银蛛撞在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我挥剑斩落几只漏网之鱼,发现它们被劈开的腹腔里——
全是密密麻麻的、正在孵化的更小蜘蛛。
"它在......分裂?"我的声音自己听着都发虚。
陆乘风突然闷哼一声。他右臂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银蛛,那东西的八条腿已经刺破衣料扎进血肉。螭纹枪当啷落地,他左手并指如刀,硬生生把整块被寄生的肉剜了下来,随后伤口就开始灼烧并且缓慢恢复。
血还没溅到地上,肉塔的裂缝中突然伸出十几条黏腻的银丝,精准卷住那些飘散的血珠吸了回去。塔身表面立刻浮现出新的血管状纹路,而顶端那颗巨茧的脉动声,突然变得像战鼓般清晰可闻。
咚——咚——
每一声都震得我五脏六腑发颤。
青鸾的窥天镜啪地裂开一道缝:"它在记录我们的战斗方式......那些蜘蛛是......"
她没能说完。
因为整座临江城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银色的雨——那,真的是“雨”吗?
第2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