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十四年春,北离皇城·四方馆
夜色沉沉,四方馆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李相夷一脚踹开萧景月的房门时,满身酒气几乎将屋内熏得窒息。
他踉跄几步,单手撑在案几上,另一只手还攥着半壶未喝完的烈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萧景月正坐在案前批阅军报,闻声抬眸,神色未变,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喝够了?"
"不够!"李相夷冷笑一声,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衣襟,"怎么够?"
他盯着她,眼底烧着不甘的焰火,声音却低哑得近乎破碎:"萧景月,你一定要嫁吗?"
她搁下笔,眸光平静:"婚期已定。"
"婚期已定?"他嗤笑一声,猛地将酒壶砸在地上,瓷片四溅,"那我算什么?"
萧景月垂眸,看着脚边碎裂的瓷片,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李相夷,你醉了。"
"醉?"他踉跄着走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倒是希望我醉得不省人事,这样就不用看着你嫁给别人!"
她抬眸,对上他猩红的眼,声音依旧冷静:"放开。"
"不放!"他逼近一步,呼吸灼热,混着浓烈的酒气扑在她面上,"萧景月,你告诉我,我算什么?这些年陪你出生入死的是我,替你挡刀挡箭的是我,甚至……"他嗓音微哽,"甚至你高烧不退时,守在你床前三天三夜的是我!"
"可你呢?"他声音低下来,带着几分自嘲,"你要嫁的,是北离的永安王。"
萧景月看着他,眼底终于浮起一丝波澜,却又很快归于平静:"李相夷,你很清楚,这桩婚事从来不是我能选的。"
"那你就甘心吗?"他咬牙,"甘心做他们政治联姻的棋子?甘心……"他声音微颤,"甘心把我推开?"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冷寂:"李相夷,你我之间,本就不该有别的可能。"
"不该?"他忽然笑了,笑得讽刺又苍凉,"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该?"
"你明知我对你——"
"李相夷。"她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别说了。"
她看着他,眼里的情绪让他怎么也看不透,
“小花,”
时隔多年,她终于再一次叫出这个称呼,
“我要报仇,我要翻案,我要权利和地位,我要所有我在乎的人都不会被杀死,所以,我需要兵,我需要军队,我需要萧楚河……”
北离没有册封太子的习惯,被封为永安王的萧楚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
他僵住,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良久,他松开她的手腕,踉跄着后退两步,低笑一声:"好,好……"
他转身,背影在烛光下拉得极长,孤寂又决绝。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头也不回地问:"萧景月,若有一日,我死在战场上,你会为我哭吗?"
她指尖微颤,却终究没有回答。
李相夷苦笑一声,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萧景月缓缓攥紧掌心,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却感觉不到疼。
案上的烛火摇曳,映出她微微泛红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