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晨雾未散,李相夷踏着湿润的石阶缓步而上。
红衣下摆已被草叶上的露水浸透,他却浑不在意,目光流连于沿途景致。
已有半年未至普渡寺,山间草木似乎比记忆中更加茂密,连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这香气……"李相夷鼻翼微动,眉头轻蹙。
不是佛寺常见的檀香,而是一种更为浓郁的、带着些许药香的味道,混杂在晨风里,若有若无。
转过最后一道山弯,普渡寺的朱红山门终于映入眼帘。
然而李相夷的脚步却猛然顿住——他的目光越过寺院飞檐,落在更高处的山巅。
那里,一座从未见过的黑色建筑巍然矗立,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道观?"李相夷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佛门清净地,何时容得道观比邻而居?
且那建筑风格怪异,飞檐如剑指天,通体玄黑,与普渡寺的金顶红墙形成鲜明对比。
"阿弥陀佛,李门主别来无恙。"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李相夷转身,只见无了大师手持念珠立于山门处。
老和尚依旧一袭朴素袈裟,面容慈祥,只是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疲惫。
"大师。"李相夷拱手行礼,目光却不自觉地又瞟向山顶,"那处新建的道观..."
话未说完,无了大师的笑容便僵了一瞬,手中念珠转动加快
。"李门主远道而来,不如先入寺用茶。"他侧身让路,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岔开了话题。
茶室中,沉香袅袅。
李相夷轻啜一口清茶,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窗外那若隐若现的黑色轮廓上。
"大师,那山顶道观是何人所建?何时所建?"
无了大师放下茶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半年前始建,三月前完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官府批文,寺里不便阻拦。"
李相夷敏锐地注意到,无了大师说这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手腕。
宽大袖口随动作滑落,露出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大师的手……"
无了迅速拉好袖子,笑容略显勉强。
"前日整理经卷时不慎被竹简划伤,小事而已。"他再次转动念珠,"李门主此次前来,可是为论剑大会之事?"
李相夷知道老友在刻意转移话题,却也不好追问。
二人聊了些江湖近事,但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始终萦绕在李相夷心头。
往日香火鼎盛的普渡寺,今日竟出奇地安静,除了几个扫地僧,几乎不见香客踪影。
午后,李相夷借口散步消食,信步走向寺院后山。
刚踏出偏门,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门主留步!"
无了大师匆匆赶来,额上竟渗出细密汗珠。
"后山近日有野兽出没,还是不要独自前往为好。"
李相夷挑眉,指向山顶隐约可见的黑瓦:"我只是想近些看看那座道观。"
"不可!"无了大师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合十念佛,"阿弥陀佛,老衲失礼了。只是那道观..."他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李相夷从未见过的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