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的指尖在烧焦照片边缘轻轻颤抖。雨水从铁皮屋顶的裂缝渗进来，在主机箱上积成一片水洼，倒映着照片里两个少年的笑脸。十五岁的叶修比现在瘦，肩膀还没撑起那件总嫌大的嘉世队服，而旁边那个眉眼弯弯的男孩——

"这是...苏沐秋？"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一声炸雷里。仓库顶灯忽明忽暗，蓝光脉冲的间隙中，她看见叶修的后背明显僵了一下。他正在拆解的主板突然迸出电火花，机油顺着螺丝刀滴在照片空白处，恰好遮住两人中间那个模糊的阴影。

唐柔的消防斧抵住仓库后门，金属与木板的摩擦声像极了游戏里武器耐久度归零的警报。"他们到停车场了。"她说话时项链晃得厉害，金属吊坠在黑暗中划出断续的银线。

叶修没抬头，沾着机油的手指突然按住照片左下角——陈果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个褪色的嘉世火漆印，印章边缘刻着"第七赛季应急预案"的微型字样。他的指甲在"应急"两个字上刮了刮，陈果听见很轻的"咔嗒"声，像是老式键盘的回车键。

整个仓库的显示器突然同时亮起蓝屏。

"退后！"叶修拽着陈果的衣领往后拖。她踉跄着撞上货架，后腰被个硬物硌得生疼——是那个发烫的千机伞U盘，此刻正在她牛仔裤口袋里高频震动，像只被掐住喉咙的蜂鸟。

唐柔的斧刃劈开空气："怎么回事？"

二十四块屏幕上的蓝光汇聚成柱，在积水表面投下不断变换的武器轮廓。陈果看着那些光影从战矛变成手炮，又分裂成双枪，最后定格在三棱刺刀的形态——刀刃部分比联赛允许的规格长了整整两厘米，血槽里还带着倒刺。

"这些形态..."陈果的嗓子被机油味呛得发紧，"联盟不可能通过审核。"

叶修的镜片反射着流动的代码。他伸手去拔主机电源时，陈果看见他小指在发抖，幅度很小，像是游戏里角色受身失败后的僵直。"沐秋的原始设计。"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八度，"有些零件...得用手术器械加工。"

窗外的探照灯扫过仓库，刹那间照亮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的算式。陈果眯起眼睛，认出那是最早版本的千机伞重量配平公式，末尾被雨水晕开的数字像极了叶修现在的竞技场胜率。

唐柔突然转身："他们带了信号屏蔽器！"

所有屏幕瞬间血红。陈果口袋里的U盘突然烫得像块烙铁，她下意识掏出来扔在键盘上——金属接口擦过F3键的瞬间，主机箱发出濒死般的蜂鸣。叶修扑向键盘的动作比打比赛时还快，但陈果还是听见他喉咙里溢出的半句："沐秋说过要等进度条变——"

血红屏幕炸开雪花噪点，二十四个显示器同时弹出十年前荣耀登录界面的背景图。陈果看着叶修的侧脸被蓝光照亮，他悬在回车键上的手指关节发白，像是同时按着某个看不见的伤口。

"趴下！"唐柔的警告晚了一秒。陈果被气浪掀翻时，看见叶修用身体护住了键盘。他的T恤后襟被爆炸的气流掀起，露出腰间一道淡色疤痕——形状和千机伞第一次测试时崩飞的零件完全吻合。

所有显示器突然黑屏，然后齐刷刷亮起登录成功的金色大字。陈果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却清晰听见二十四个音响同时传出电子合成音：

"欢迎回家，叶队。"

叶修的手终于落下，敲击声淹没在仓库外突然响起的急刹声中。陈果挣扎着爬起来，看见最新弹出的系统提示框里，君莫笑的装备栏正自动加载着七种从未见过的武器形态。而照片上那个被机油遮住的阴影位置，此刻在蓝光照射下显出一行小字：

"伞骨材料：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实验合金，熔点1873℃"

唐柔的斧头劈开配电箱："他们破门了！"

叶修突然抓住陈果的手按在Alt键上，自己飞速输入一串坐标。陈果看着他睫毛上沾的机油滴在键盘缝隙里，忽然想起全明星赛上他解说龙抬头时说过的话："有些操作，得在特定温度下才能完成。"

仓库大门被撞开的巨响中，陈果听见叶修很轻地笑了一声。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垂时，显示器上的君莫笑突然举起千机伞——不是已知的任何形态，而是一柄伞骨间缠绕着电磁火花的银色长枪。

"看好了。"叶修的声音混在雨声里，"这才是真正的却邪。"

陈果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指尖残留着千机伞U盘滚烫的触感。她看见叶修的睫毛在显示器蓝光下投出细碎阴影，那些阴影随着他敲击键盘的动作微微颤动，像是十年前嘉世训练营里那些老式键盘的弹簧。

"叶修！"唐柔的斧柄重重砸在电闸上，火花四溅中她的马尾辫扫过陈果的脸颊，"他们切断了备用电源！"

主机箱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二十四个屏幕上的金色大字开始扭曲。陈果看见叶修的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三下敲击竟同时落在F5、F8和回车键上——那是荣耀里魔道学者最难的"三重奏"操作，职业联赛十年间只有王杰希成功过三次。

"沐秋的紧急协议。"叶修的声音混着雨声，他后颈的汗珠滚进衣领，"三十秒后这里会变成电磁风暴中心。"

陈果突然抓住他的袖口："照片背面！"她的指甲几乎掐进叶修的手臂，"那个算式最后被雨水晕开的数字——是经纬度坐标对不对？"

唐柔的斧刃劈开第一个闯入者的防暴盾，金属碰撞声里，陈果看见叶修镜片上划过一串急速跳动的代码。他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扯下脖子上的账号卡塞进她手里："嘉世地下三层，冷冻柜B-17。"

所有显示器同时熄灭的瞬间，陈果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黑暗中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手背上——不是雨水，是叶修虎口崩裂的血。他的呼吸擦过她耳畔时，陈果闻到了当年全明星周末后台，那杯被叶修打翻的蜂蜜柚子茶的味道。

"记住。"叶修的声音轻得像烟，"密码是沐橙第一次打竞技场的日期。"

探照灯刺破黑暗的刹那，陈果看见君莫笑的装备栏正在自动装载第25种形态——伞骨展开成六棱光盾，盾面流转的蓝光与叶修旧照片背面的火漆印如出一辙。闯入者的对讲机突然爆出刺耳杂音，有个声音在电流干扰中断断续续地吼："撤退！这见鬼的地方在释放——"

最后的词淹没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里。陈果被气浪掀翻时，手里紧攥的账号卡边缘割破了掌心。她透过弥漫的烟雾看见叶修站在主机前，显示器的余光照亮他嘴角一点腥红——不是血，是那年苏黎世初雪时，苏沐秋粘在他围巾上的草莓味棒棒糖碎屑。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