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直播

我冲进直播间的瞬间，空气突然凝固。三面墙的镜面像被点亮的屏幕，齐刷刷亮起327个观众ID。那些名字在镜中跳动，每个字母都在发出尖锐的蜂鸣。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诈骗金额像毒蛇般缠绕视网膜：￥480,000。

"欢迎来到TD44专属直播间。"判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背对主控台站立，面具正在缓缓脱落。我看到半张脸暴露出来——那分明是我自己的模样。皮肤的纹理、眉骨的弧度，连左眼尾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我踉跄后退一步，镜面地板映出无数个我。每个倒影都在重播不同的诈骗片段：福利院里被老烟枪收养时的笑、教新人主播话术时的手势、给青瓷女儿发虚假治疗方案时的指尖颤抖。

"你是...我？"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镜面间碰撞回响。

判官终于转身完全暴露真容。他伸手抚摸脸上那道伤疤，和我后颈芯片接口处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TD44-β，系统最完美的复制品。"他冷笑着抬起手，背后的镜墙突然播放其他主播的影像。我看到青瓷被改造成机械体的过程，看到老烟枪如何把诈骗剧本刻进我的记忆。

福利院的画面闪现。我想起六岁那年暴雨夜，有人把芯片塞进我后颈时也是这样诡异的笑容。但现在我发现，那个雨夜根本不存在。所有关于童年、关于被骗走48万医疗费的记忆，全是数据流编织的谎言。

"你杀了自己的女儿。"判官的声音刺穿耳膜，"为了制造痛苦数据，我们让你相信她活着。"

我扑向他，拳头砸向那张可憎的脸。镜面突然变成弹簧床，把我弹射到反方向。身体撞碎一面镜子，却触发镜像复制机制。三个新的宋砚从碎片中跳出：戴镣铐的囚犯版、机械化的主播版、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版。

观众ID的诅咒弹幕化作实体。它们像钢丝绳般缠上脖颈，勒得我喘不过气。每根锁链都在播放受骗者的临终时刻：老人倒地时扭曲的面孔，少女跳楼前绝望的眼神，还有...

"记住病房号码！"青瓷的蓝色弹幕突然切入，"那是你唯一真实的记忆！"

我猛然想起每次直播时听到的心电图声。那节奏和女儿病房的监测仪完全一致。但女儿根本没住过院，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那是青瓷女儿最后的心跳。"判官仿佛看穿我的想法，"你以为她在追杀你？不，她是在保护你仅存的真实记忆。"

数据锁链突然收紧。胸前的剥皮匕首发烫起来，那是老烟枪教我用来威胁观众的道具。我抓住刀柄，镜中的每个宋砚副本也同时举起武器。

"你们利用我制造痛苦数据。"我咬牙切齿，刀尖指向判官，"就为了满足系统的饥饿？"

"聪明。"他露出我熟悉的冷笑，"但太迟了。当青瓷把真实药丸递给你时，你就该明白一切。"

我低头看着匕首，刀刃映出主控台上的电路板。那些线路突然闪烁，拼凑出病房门牌号。正是青瓷临死前提到的号码，也是每次直播背景音里的监测仪数字。

"去死吧！"我大吼着将匕首刺入镜面核心。

玻璃炸裂的声响此起彼伏。每个宋砚副本同步破碎，主控台迸发出蓝色火花。电路板燃烧时浮现的女儿病房号码，正在和青瓷提供的号码重合。

判官的身影开始像素化。他最后的低语混着数据杂音："系统无处不在..."

直播间解体时形成数据漩涡。脚底传来像素重组的咯吱声，我看见破碎的镜面中隐约露出真实世界的入口。那是个泛着白光的通道，但我不确定是不是新的陷阱。

我握紧剥皮匕首，锋刃在掌心割出一道血痕。疼痛让我清醒——这不是普通的数据空间，每一面镜子都在吞噬真实记忆。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逃脱？"判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的身体正在数据化，但每一块像素都闪烁着嘲讽的蓝光，"系统早就渗透到..."

我的刀尖已经刺入胸口。剧痛炸开的瞬间，镜中倒影突然全部转向。三百多个我同时举起武器，有的握着注射器，有的举着电击棒，还有的...

"停！"青瓷的蓝色弹幕再次闪现，"别相信任何画面！"

我僵在原地。胸前的伤口开始渗出淡蓝色液体，那是数据流。但手指依然能感受到金属匕首的冰冷触感，这不像是虚拟伤害。

"你还不明白吗？"判官的像素碎片飘向空中，组成新的画面：医院走廊，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真正的宋砚三年前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病房号码在脑海中浮现，却和新画面里的门牌号重合。右手突然抽搐，刀尖转向自己的咽喉。

"快掐断后颈接口！"青瓷的弹幕变成红色警报，"他在篡改你的基础指令！"

指尖触到后颈的疤痕。那里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搅动。我看到自己倒在地上抽搐的画面——那分明是记忆里的暴雨夜，但现在发现根本不是雨，是电击治疗时溅起的生理盐水。

"为什么..."我嘶声问，"为什么要帮我？"

镜面突然全部碎裂。三百多个我同步破碎时，我看到了真相——每个倒影都在说谎，唯独胸口的剥皮匕首始终真实。青瓷教我的每个诈骗话术里都藏着解码信号，那些看似随机的心电图声是她传输的加密信息。

"因为我们都只是系统的提线木偶。"青瓷的声音从虚空传来，带着电流杂音，"直到你握住了真实的武器。"

主控台突然冒出火花。电路板燃烧时显露出一行小字：实验体TD44-β脑波同步率97.3%。我抓起还在冒烟的线路板，朝着最后完好的镜面砸去。

白光从裂缝中涌出。那不是逃生通道，而是...另一个直播间？

"欢迎来到TD45专属体验区。"新的判官声音响起，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让我们看看，你能不能认出自己的新克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