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魂火指引的尽头,是座白骨垒成的祭坛。
墨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九百九十九盏引魂灯悬浮在狼族圣地上空,照出石台上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八条刻满符咒的铁链锁住白绒的四肢,他右耳被割开诡异的纹路,鲜血顺着耳尖滴落在身下的阵法中,每滴落一次,那些血纹就亮起暗光。
"终于来了,腾蛇大人。"
祭坛阴影里走出个披着狼皮的老者,枯瘦的手指间缠着几根白色兔毛。墨鳞认出这是狼族大祭司,他曾在三百年前的妖族大战中见过这张脸——当时这老狼用同样的阵法抽干了整支鹤族的精血。
"解开。"墨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身后却隐隐现出巨蛇虚影,"否则我让你们狼族绝种。"
老祭司怪笑起来,突然拽动手中锁链。白绒发出微弱的吱声,身体痛苦地蜷缩,阵法血光更盛。
"他可是难得的药引。"祭司舔着嘴唇,"吃过月光草的兔子,又得了腾蛇精气,这血肉能延寿千年..."
墨鳞的身影瞬间出现在祭坛边缘,却被一道血色屏障弹开。整个法阵浮现出无数挣扎的妖族面孔——这是用万千生灵怨气炼成的禁术。
"没用的。"祭司掏出一把骨刀抵住白绒咽喉,"除非你愿意用腾蛇内丹来换..."
话未说完,他的手臂突然齐根断裂。墨鳞的指尖滴着血,金色竖瞳已变成赤红:"最后一遍,放了他。"
整个圣地开始震颤。狼族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却在靠近祭坛十丈处纷纷自燃。墨鳞的黑发无风自动,额间裂开第三只眼——那是上古腾蛇真正的力量。
"你以为我在谈判?"墨鳞每说一个字,就有狼妖爆体而亡,"我是在给你们留遗言的机会。"
老祭司终于露出惧色,骨刀转向白绒心口:"那我就先——"
一道青光闪过。祭司的头颅飞上半空时,脸上还凝固着惊愕。墨鳞的指尖穿透屏障,整条手臂鳞片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阵法开始崩塌。墨鳞踉跄着扑到石台前,颤抖的手指抚过白绒冰凉的身体。小兔子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粉红的鼻尖沾着血沫。
"小白..."墨鳞割开手腕,将血滴入白绒口中,"喝下去..."
毫无反应。
远处传来狼族援军的号角。墨鳞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最近处的几个狼妖直接吓破了胆。他抱起白绒,轻轻吻在那道耳伤上。
"以吾腾蛇之魂为契。"
墨鳞的断角突然亮起刺目光芒。他反手将角尖刺入自己心口,蘸着心头血在白绒额头画下古老咒文。
"同生共死,永不相负。"
白光炸裂的瞬间,狼族圣地所有建筑灰飞烟灭。逃窜的狼妖们看到永生难忘的景象——一条遮天蔽日的青鳞腾蛇盘踞在云端,爪中护着团微弱的白光。
白绒感到温暖。
某种冰凉又温柔的东西包裹着他,像是回到了母胎。混沌中浮现零碎的画面:被狼群追赶的幼兔...悬崖边伸来的苍白手掌...月光下翻阅医书的侧脸...
『墨...鳞...』
这个名字突然刺穿迷雾。白绒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被巨蛇的信子轻舔耳背的伤口。他应该害怕的,可身体却自发地蹭向那冰凉的鳞片。
"想...起来了?"腾蛇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白绒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扒住蛇吻。记忆如潮水涌来——不是从蜕皮夜开始,而是更早、更早的过去...
百年前那个雪夜,幼小的他被狼群逼到绝境。是条受伤的小蛇从雪堆里钻出,用尚未长全的毒牙逼退狼群。小蛇喂他喝了自己的血,手腕却被他的兔牙误伤...
『是你!』白绒的爪子摸到腾眉间一道旧疤,『那时候你还没有角...』
墨鳞的金瞳微微扩大。他没想到白绒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那时他自己都还是条没化形的小蛇。
狼族残部的哀嚎从下方传来。墨鳞用尾巴卷住白绒,突然俯冲而下。在接近地面时,白绒感到身体被一股暖流包裹——他正在重新化为人形!
当双脚触地时,白绒踉跄了一下。墨鳞及时扶住他,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白绒的头顶依然竖着雪白的长耳,而墨鳞额间的断角也还未复原。
"你的耳朵..."墨鳞伸手轻触那道伤疤,突然被白绒抓住手腕。
纤细的手指抚过那个陈年咬痕。白绒的眼泪砸在伤疤上:"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我就已经..."
墨鳞低头吻住了他。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却又无比甘甜。远处狼族圣地的余火未熄,而他们站在焦土中央,像两株新生的幼苗。
"回家?"墨鳞轻声问。
白绒笑着点头,突然发现两人手腕内侧浮现出相同的鳞纹——那是同生契的印记。从此之后,无论相隔多远,他们都能感知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