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滴水声。
白绒数到第一千零七下时,铁门咣当打开。刺眼的火把光亮中,两只狼妖拖进来一具血淋淋的狐族尸体。
"吃。"狼妖用铁棍捅了捅缩在角落的白团子。
白绒——如果这团脏兮兮的毛球还能叫这个名字的话——往后缩了缩。他的右后腿有道未愈的伤口,每次移动都带起细小的颤栗。
"装什么清高?"狼妖踹翻食槽,腐肉溅在石墙上,"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蛇妖的心头肉?"
白绒的长耳朵抖了抖。每当听到"蛇妖"这个词,他空荡荡的胸腔就会泛起奇怪的刺痛。就像现在,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前爪的绒毛。
狼妖骂骂咧咧地走了。白绒蹒跚到水洼边,水面倒映出一双蒙着灰翳的红眼睛。他隐约记得这双眼眸曾经清亮如宝石,映照过某个...某个很重要的身影。
『墨...鳞...』
这个音节突然浮现在脑海,白绒的三瓣嘴无声开合。爪垫传来刺痛,他低头看见自己正无意识地在地面划着重复的纹路——一片叠着一片的弧形,像某种生物的鳞甲。
隔壁牢房传来窸窣声。老獾妖从栅栏间隙伸来枯爪,偷走了狼妖留下的腐肉:"小傻子,再不吃东西会死的。"
白绒蜷成更小的一团。比起饥饿,他更害怕遗忘。每夜梦中都有个模糊的身影在唤他名字,醒来却只记得月光般冰凉的手指,和萦绕不散的草药苦香。
"听说腾蛇拆了狼族祖祠..."老獾突然压低声音,"用龙角做灯,燃魂为引..."
白绒的耳朵突然立起。他不懂这些词的含义,但胸腔内熄灭的某处突然迸出火星。
"又在说疯话!"巡逻的狼妖一棍抽在老獾爪上,转头却见那只半死不活的兔子正用头撞向铁笼,雪白绒毛沾上刺目的红。
"找死吗?"狼妖揪着长耳把白绒拎起来,却对上一双燃烧般的眼睛。
那一刻,牢房里所有妖族都感到了一阵源自血脉的战栗。
幽雾崖顶,九百九十九盏青灯突然同时大亮。
墨鳞折断的龙角还在渗血,苍白面容在灯焰映照下宛如鬼魅。当最后那盏心灯亮起时,他染血的手指终于松开灯绳。
"找到了。"
翡翠般的魂火穿透雨幕,照亮了狼族地牢最深处那个小小的铁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