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橡胶手套擦过管壁的金属锈屑，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只手的中指关节处，有一道横向的缝合线，针脚走向与陈姨上周替他缝补衬衫袖口时一模一样管道突然传来粘腻的水声。碘伏的刺鼻气味里进了某种腐败的香，像是过期的葡萄糖。林默后撤时手肘撞到管壁，震落一片霉斑，露出下方用指甲刻出的歪斜字迹：保质期至0716。血迹未干的"16"字突然开始蠕动，变成他母亲病历上常见的潦草笔迹。

"别动。"声音从手套腕部传来，医用胶布缠着的微型扬声器滋滋作响。林默的道突然灌满五岁那年的心电监护仪警报声，尖锐的电子音与此刻管道里的震动频率完美重叠。平安扣的倒计时跳到"06:59"，金属内壁渗出更多血珠，在"终末期激活"下方拼出新的字：受体同步率%。

磁卡上的血渍何时蔓延成了北斗七星形状。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组图案与手套缺失的无名指位置完全。当他摸向腰间的手术刀时，整段通风管突然像活物般收缩，将他的身体推向那只手。生锈的金属接缝处渗出淡黄色组织液，滴在沈言学生证照片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里都映着年轻沈振华缝合心脏的残影。

"你母亲没教过你吗？"手套掌心亮起微型投影，播放着林默五岁生日天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母亲攥着焚烧通知单的手正在发抖，"第七代受体在倒计时归零前......"投影戛然而。林默的刀尖已经划开橡胶手套，里面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一截缠绕着神经导线的合金指骨。指节内侧刻着的"L7"编号在红光闪烁，与平安扣的滴答声形成诡异的二重节奏。

管道深处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陈姨的钢笔突然从林默口袋滑出，墨水流淌成他童年病房的平面图。在标注"储物柜"的位置，一个红点正沿着既定路线向通风口移动——正是此刻那只手套所在的位置。图纸边缘浮现的字：别相信07:16后的任何声音。

倒跳到"06:30"时，整个管道突然像心脏般收缩。林默视网膜上闪过一组从未见过的数据：第七代受体记忆清除进度71%。合金指骨突然刺入他的手腕，神经导线像活物般缠绕上来。平安扣高频震动，内壁渗出的血珠"受体绑定"字样，倒计时数字疯狂跳转到"06:15"。

管壁变得透明。母亲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泛黄的影像里清晰可辨，她正将注射器扎进自己的颈动脉。焚烧炉里的文件残页上，"供体死亡率100的字样被血指印覆盖。记忆清除进度跳到79%时林默看见五岁的自己病床爬向通风口，而母亲被三个白大褂按在担架上注射镇静剂。她的嘴唇开合着，口型分明在"别"。

管道突然垂直断裂。默在下坠中抓住一根神经导线，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导线另一端连接着透明液体心脏标本，标签上"沈振华首例移植·1989"的钢笔字晕染开迹。环形空间的白色由无数标本罐拼接而成每个罐子里漂浮着不同状态的心脏，罐底标签的时间跨度整整三十四年。

最近的标本突然出现异常搏动。林默上的平安扣开始发烫，金属表面浮现出标本罐相同的编号：-7-1989。神经导线自动连接上中央控制台的接口，屏幕上闪过母亲输入密码的手指特写——她无名指上的北斗七星状疤痕正渗着血。

"同步率突破临界值。"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墙壁上的标本罐亮起红光，照亮了控制台下方隐藏的。林默指甲进掌心的伤，鲜血滴在抽屉把手时，生锈的锁舌发出"咔嗒"轻响。里面躺着本烧焦边缘的实验日志，翻开的第一页粘着张泛黄照片年轻的沈振华举着心脏模型，模型侧面有个V形凹痕——与林默胸前手术疤痕的形状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