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在雨夜中疾驰,雨刷器拼命摆动仍难以跟上暴雨的节奏。我紧握方向盘,不时瞥向后视镜——那辆银色SUV已经跟了我三条街,绝不是巧合。
"甩不掉。"我对着蓝牙耳机说,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尖锐。
"下一个路口右转,然后立刻左转进小巷。"陆远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我在巷子尽头接应你。"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我猛打方向盘拐入狭窄的巷子。后视镜里,SUV也跟着转弯,车灯在雨中形成两道模糊的光柱。
"他们还在跟着!"
"继续开,别停。"陆远指示道,"看到红色集装箱了吗?开过去,然后急刹车。"
巷子尽头确实堆放着几个集装箱,其中一个被漆成醒目的红色。我猛踩油门冲过去,在即将撞上的瞬间急刹。几乎同时,一个黑影从集装箱后闪出——是陆远,他手持某种装置对准追来的SUV按下按钮。
刺眼的强光闪过,SUV的车灯和仪表盘同时熄灭。车子失控打滑,撞上了旁边的垃圾桶。
"下车!快!"陆远拉开我的车门。
我抓起包跳下车,他立刻拉着我跑向另一条更窄的小路。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我的高跟鞋在湿滑的地面上几乎无法奔跑,陆远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穿过迷宫般的小巷。
"放我下来,我能走!"我抗议道。
"太慢了。"他的声音在雨声中依然沉稳,"抱紧。"
我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惊讶于他抱着一个人还能如此敏捷地移动。陆远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混合着雨水和淡淡的松木气息,莫名让人安心。
几分钟后,我们停在一栋废弃工厂的后门前。陆远单手抱着我,另一只手快速输入密码,铁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的微弱绿光。
"安全了。"他轻轻放下我,锁好门,"这里是我的一个安全屋,没人知道。"
我浑身湿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陆远从柜子里拿出毛巾和一套干净衣服递给我:"先换上,我去检查外围。"
衣服明显是他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对我而言太大了,但总比湿衣服强。换好衣服出来,陆远已经回来了,正在操作一台电子设备。
"跟踪器已经处理掉了。"他头也不抬地说,"你的车明天会出现在公司停车场,没人知道今晚的事。"
"那是谁的人?林耀东?"
"不太像。"陆远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看这辆车,进口特种装备,民用市场买不到。林耀东没这种资源。"
视频中,几个穿黑衣的人正从瘫痪的SUV里出来,动作训练有素,明显不是普通打手。
"黑曜石?"我猜测道。
陆远点头:"很可能。你在徐长河那里的会面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他递给我一杯热茶,"好消息是,他们还没打算直接动手,只是想监视你。"
热茶温暖了我冰凉的手指,但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黑曜石已经注意到我了,这意味着游戏难度再次升级。
"我们得加快进度。"我放下茶杯,"明天公司有季度晚宴,所有高管都会出席。我打算借机清理几个林耀东的眼线。"
"太冒险。"陆远皱眉,"你现在应该低调。"
"恰恰相反。"我摇头,"林耀东已经起疑了,如果我突然改变习惯反而更可疑。季度晚宴是传统,我必须出席,而且要表现得一切如常。"
陆远沉思片刻,突然走向角落的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一把小巧的手枪。
"带上这个。"他把枪递给我,"袖珍型,后坐力小,适合女性使用。"
我接过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想起坠楼那一刻的寒意。"我不会用枪。"
"我教你。"陆远站到我身后,双手覆在我持枪的手上,引导我做出标准姿势。他的胸膛紧贴我的后背,呼吸喷在我耳际。"记住三点一线,瞄准时呼吸要稳。"
他的教学专业而冷静,但我却莫名心跳加速。前世的我对枪支避之不及,现在的我却要学习如何用它保护自己。
"为什么帮我这么多?"训练间隙,我突然问,"这已经远远超出商业调查的范畴了。"
陆远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深不可测。"每个人都有过去,程锦。"他最终说,"我的过去与黑曜石有交集。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他没有详细解释,我也没追问。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有时候共同的敌人比空洞的承诺更可靠。
雨声渐小,陆远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你休息会儿,天亮后我送你回去。"
安全屋只有一张简易床,陆远坚持让我睡,自己则守在门口的椅子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我几乎一沾枕头就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朦胧中,我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时刻——林耀东和苏婉站在落地窗前,冷笑着看我坠落。风声呼啸,地面急速接近...
"不!"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T恤。
"做噩梦了?"陆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嗯,又梦到...那天的事。"
床垫一沉,陆远坐到了床边。月光从高窗洒落,勾勒出他刚毅的轮廓。"描述一下那个梦,细节越具体越好。"
"为什么?"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方法之一。"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把噩梦具象化,能减少它的控制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描述了那个反复出现的噩梦——二十八楼的高度,林耀东最后的嘲笑,苏婉得意的眼神,还有坠落时那种无助的绝望。
"现在闭上眼睛。"陆远轻声指示,"想象同样的场景,但这次,你有准备。"
我依言闭眼,想象自己站在办公室里,林耀东和苏婉向我逼近...
"我口袋里有一把枪。"我喃喃自语。
"很好,然后呢?"
"我躲开了林耀东的第一次攻击...反手制住了苏婉..."
"继续。"
画面在脑海中展开,我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受害者,而是有反击能力的复仇者。奇怪的是,这种想象确实减轻了噩梦带来的窒息感。
"感觉怎么样?"陆远问。
"好多了。"我睁开眼,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我,月光下的眼神与平日判若两人,竟带着几分温柔。"没想到你还懂心理学。"
"前女友是心理医生。"他轻描淡写地说,重新戴上那副专业面具,"再睡会儿吧,离天亮还有三小时。"
这次,我睡得出奇的安稳。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洒落时,陆远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简单的煎蛋和吐司,还有黑咖啡。
"吃完我送你回去。"他说,"你的衣服已经烘干。"
早餐后,陆远带我穿过一条隐蔽的地下通道,出口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他递给我一副墨镜和棒球帽:"戴上,以防万一。"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陆远时不时查看后视镜,确保我们没有被跟踪。
"关于今晚的晚宴,"他突然开口,"我会以安全顾问的身份出席。周沉已经安排好了。"
"你?"我惊讶地看着他,"但林耀东可能会认出你。"
"他不会。"陆远自信地说,"我有多种身份,这是其中之一。另外..."他递给我一个小巧的耳麦,"随时保持联系,遇到危险就说暗号。"
"什么暗号?"
"'今天的红酒不错'。"他嘴角微扬,"听到这个,我会立刻采取行动。"
车子在我公寓附近停下,陆远最后叮嘱:"记住,今晚的目标不是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而是逐步建立你的势力。别贪心。"
我点点头,下车走向公寓。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发现陆远的车还停在那里,直到我安全进入大门才离开。
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很陌生,但...并不讨厌。
公寓里,我精心准备了晚宴的行头——深蓝色定制礼服,既彰显CEO的权威,又不失女性魅力。首饰选择了父亲送我的珍珠项链,这是向公司元老们发出的无声信号:我是程铁山的女儿,程氏真正的继承人。
晚宴前,我特意提前两小时到达酒店,与周沉安排好的几位部门主管"偶遇"。这些都是父亲时代的老臣,后来被林耀东边缘化的骨干。
"王叔,好久不见。"我主动走向财务部前任副总监王立群,"听说您女儿考上哈佛了?恭喜。"
王立群明显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感动:"程总还记得这种小事..."
"当然记得。"我微笑,"您在我父亲手下干了十五年,是程氏的功臣。"我压低声音,"王叔,公司最近有些异常,我需要您的帮助。"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依次"偶遇"了研发部的李教授、生产部的马总工和市场部的陈总监。同样的模式,先唤起旧情,再暗示求助。这些被冷落多年的老臣,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七点整,宴会厅灯火通明。我挽着林耀东的手臂入场,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他今天格外英俊,黑色西装衬托出挺拔的身材,领带是我喜欢的深红色。谁能想到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的蛇蝎心肠?
"你今天真美。"他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我假装羞涩地低头,"就是有点想你。"
这个谎言如此自然地从我口中滑出,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重生的程锦不仅学会了防备,还精通了伪装。
宴会进行到一半,我注意到一个陌生面孔——高大挺拔的身材,利落的短发,穿着得体的深灰西装,正与研发部的几位工程师交谈甚欢。那是伪装后的陆远,我几乎认不出来。他改变了站姿、发型甚至眼神,完全融入了商业人士的角色。
"那位是谁?"我故意问林耀东。
"新聘的安全顾问,姓陆。"林耀东随口回答,"最近行业间谍活动猖獗,加强安保是好事。"
我差点笑出声。林耀东居然亲自向我介绍陆远,这讽刺太美妙了。
晚宴高潮是年度优秀员工颁奖。往年这个环节都由林耀东主持,但今年我提前做了安排。
"下面请程总为我们宣布本年度的优秀员工。"主持人突然说。
林耀东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笑容,在众人面前优雅地把话筒递给我。
我走上台,目光扫过全场:"今年我们改变了评选标准,不仅看业绩,更看重忠诚和诚信。"我故意停顿,"所以,获奖者是——财务部的张诚!"
全场响起礼貌的掌声,而财务总监张诚——林耀东的心腹——脸色瞬间惨白。这个奖项看似荣誉,实则是公开处刑。接下来审计部门将对他展开全面调查,这是清除他的第一步。
"张总监,上来说几句吧。"我亲切地邀请,"特别是关于上季度那几笔特殊账目的处理经验。"
张诚求助地看向林耀东,后者微微摇头。这个细微的互动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也没逃过在场几位元老的注意。
"我...我不太舒服。"张诚结结巴巴地说,"可能...需要提前离席..."
"那太遗憾了。"我故作关切,"要不要叫医生看看?毕竟财务工作压力大,特别是..."我意味深长地停顿,"当账目不太清楚的时候。"
宴会结束后,林耀东在停车场拦住我:"锦锦,今晚是怎么回事?张诚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财务问题本来就是我的职权范围。"我无辜地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你明知道张诚是我的人!"他压低声音怒吼。
"哦?"我挑眉,"公司还分派系吗?我以为我们都是程氏的一员。"
林耀东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程锦,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几个星期你完全变了一个人。"
"人总会成长的,耀东。"我轻抚他的脸颊,"特别是当发现自己一直被欺骗的时候。"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知道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的耳麦里传来陆远的声音:"三点钟方向,有可疑人物在拍照。建议立刻结束对话。"
"今晚的红酒不错。"我微笑着说出了暗号。
林耀东困惑地看着我:"什么?"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还有个邮件要回。"我后退一步,"你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我。"
没等他回应,我快步走向酒店侧门,陆远已经等在那里。他带我穿过厨房通道,从服务出口离开。
"张诚的事刺激到林耀东了。"坐进车里,我长舒一口气,"他差点当场翻脸。"
"效果比预期好。"陆远发动车子,"不仅清除了一个眼线,还离间了林耀东和其他亲信的关系。现在他们互相猜疑,正是我们需要的。"
车子驶离酒店,融入夜色中的车流。我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这场伪装游戏何时才是尽头?
"累了就休息会儿。"陆远的声音柔和下来,"到地方我叫你。"
我闭上眼睛,却无法入睡。脑海中回放着晚宴的每个细节——老臣们眼中的希望,张诚的惊慌,林耀东的愤怒...还有伪装后的陆远那令人惊讶的演技。
"陆远,"我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林耀东和苏婉也重生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也变了?"
车子微微颠簸了一下,陆远沉默良久:"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们的行为模式变了。"我皱眉,"林耀东比前世更警觉,手段也更激进。苏婉虽然还没正面出现,但根据你的调查,她的行动也比前世更专业..."
"不排除这种可能。"陆远谨慎地回答,"但即使他们重生了,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这一次,你在暗处,他们在明处。"陆远转头看我一眼,目光如炬,"而且,你有我。"
这句简单的"你有我",不知为何让我心头一颤。在这个充满背叛的世界里,突然有人明确站在你这边,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谢谢。"我轻声说,转头望向窗外,不让他看到我微微发热的脸颊。
车子驶向未知的黑暗,但我已不再恐惧。因为这一次,我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