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床榻在夜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沈明昭盯着帐顶繁复的并蒂莲纹，听着屏风外窸窸窣窣的更衣声。昨夜新婚，她与范雎不过和衣而卧，此刻真正要同榻安寝，掌心却渗出薄汗——明明是为复仇甘愿赌上一切的人，为何面对这假意恩爱的戏码，心跳却乱了节拍？
床幔被掀开，带着松墨香的气息裹挟而来。范雎解下外袍，玄色中衣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形。他见沈明昭僵直地缩在床角，忽而轻笑：“沈姑娘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像是我要吃了你。”
“不过是逢场作戏。”沈明昭别过脸，余光却瞥见他腕间那道浅疤——那是前日替她挡暗器留下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上，交叠的轮廓竟无端生出几分缱绻。
范雎吹熄烛火，黑暗瞬间将两人笼罩。床榻微微下陷，他刻意保持着半臂距离，声音却近在耳畔：“太后眼线遍布丞相府，明日若传出去我们分榻而眠……”
“我知道。”沈明昭打断他，指甲掐进掌心。黑暗中，她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像是两张交织的网。记忆突然闪回白天魏冉的狞笑，还有太后那如鹰隼般的目光，她忽然意识到，比起朝堂上的刀光剑影，这方寸之间的假意温存，或许才是更危险的战场。
“怕什么？昨天新婚夜都同榻过了。”范雎似是察觉到她的紧绷，伸手将滑落的锦被替她掖好，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手背，“就当是……互相取暖。”
沈明昭浑身一震。这四个字太过温柔，像一把钝刀，割开她层层包裹的防备。她想起方才沐浴时他递来的鲛绡帕，想起他在魏冉面前不动声色的维护，忽然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算计，还是暗生的情愫。
夜风拍打着窗棂，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沈明昭望着帐顶若隐若现的月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沈府遗孤，是背负血海深仇的棋子，不该为这转瞬即逝的温暖动摇心志。可身旁传来的温度太过真实，恍惚间竟让她想起儿时抱着的暖炉，在寒夜里，总能煨热一颗冷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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