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的夜风拂过,望舒亭悬挂的铜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沈明昭拉紧斗篷,脚步落在满地枯黄的梧桐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月光顺着飞檐洒下,将范雎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他低头把玩着手中那枚玄鸟玉佩,玉佩在冷月映照下泛着森然寒意。
“倒是守时。”范雎的语气淡漠,手中的折扇随意一挥,指向亭外那座假山,“暗影卫藏得还算隐秘,不过墨家机关术嘛,在咸阳宫也算不得无懈可击。”话音刚落,假山后转出两个蒙面的机甲人偶,手臂上的弩箭寒光一闪,直指他的咽喉。
沈明昭抬起手轻轻一摆,示意机关人暂停动作,指尖顺势滑过腰间藏匿的软剑,“丞相约我来,该不会只是为了显摆你的眼力吧。”她目光一扫,瞥见范雎袖口露出的一角羊皮卷,边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凝固已久的血渍。
范雎突然抬手,将玉佩朝她掷去。沈明昭下意识接住,掌心瞬间被烫了一下。玉佩上传来的热度让她回神,只听范雎低声道:“太后密室的入口在椒房殿西角,第三根盘龙柱下。但……”他展开羊皮卷,卷轴上赫然绘着一幅复杂迷宫图,“里面机关遍布,三年前有人擅闯,最后只剩一堆白骨。”
沈明昭凑近细看,发现图中某处用朱砂画着曼陀罗的图案,竟是她儿时熟悉的标记——父亲书房暗格的特殊符号。记忆涌上心头,那一夜她看见父亲对着曼陀罗焚香,神情凝重地对她道:“这是能颠覆天下的秘密。”
“为何选我?”沈明昭攥紧玉佩,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波动,“丞相手握大权,何必冒险与我合作?”
范雎轻笑一声,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因为只有你,能让魏冉露出真面目。”他指尖轻轻划过她眼中潜藏的恨意,“沈家灭门那晚,魏冉亲自带人。而太后密室里的诏书,藏着比灭门更深的罪孽。”
远处传来更夫悠悠的梆声,沈明昭猛地后退半步,机关人同时举弩对准范雎。范雎却神色自若地收起羊皮卷,“子时三刻,我会引开椒房殿守卫。记住,遇到刻着曼陀罗的机关,用沈家匕首术破解。”
等到范雎的身影消失于夜色,沈明昭摊开手掌,玉佩背面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小心双面镜。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母亲临终前反复叮嘱的话浮现在耳边:“宫中双面镜,照人不照心。”
子时,沈明昭换上一身夜行衣,贴着宫墙潜行。秋蝉在梧桐树上嘶鸣,却掩盖不了她急促的心跳声。椒房殿西角,盘龙柱上的龙首雕刻栩栩如生,龙眼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绿光芒。她掏出父亲遗留的匕首,按照记忆中的招式,在龙嘴处连点七下。
“咔嗒”一声,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道向下的石阶。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沈明昭点燃火折子,火光映照出台阶两侧的符咒。越往深处走,墙壁上的壁画越显诡异,画中的人物全都长着魏冉的脸,然而他们的服饰却各不相同,仿佛来自不同国度。
转角处,一面巨大的铜镜挡住了去路。沈明昭凝神注视,镜中的自己忽然扭曲变形,化作了母亲投井的画面。她急忙握住匕首,想起范雎的提醒,将匕首插入镜框边缘的暗孔。铜镜翻转,露出后方通道,齿轮轰鸣声随之传来。
箭矢从墙缝里疾射而出,沈明昭迅速俯身翻滚,匕首舞动成一片银光。她猛然发现,箭矢的轨迹竟组成了一朵曼陀罗花的形状。依循父亲教过的步法,她踩着曼陀罗花蕊的位置灵活腾挪,终于在机关停下时,看见尽头处密室的门。
门上刻着完整的玄鸟图腾,沈明昭将玉佩嵌入凹槽。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扑面而来的却不是期待中的诏书,而是一具穿着沈家服饰的白骨。白骨手中死死攥着半块沾血的虎符,上面赫然刻着两个清晰的字——“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