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的回忆---
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从无名者九十九号，变成了暗河慕家的慕霜凝。
但苏昌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与多年前相比，她长大了，那双清冷如水的眼睛里又多了一丝平和，五官舒展，变得更加明艳，只是当她用一双眸子扫过来的时候，只用了一个眼神，苏昌河就认出了她。
她还是和多年前一样，既美丽又冷傲，但他知道，她实则有一颗慕家最柔软的心。
苏昌河与苏暮雨从鬼哭渊走出来时，慕霜凝和慕家的少主慕白并肩站在家主慕子蛰身后，或许正如慕阴真所说，慕子蛰看重她，希望能收她为徒，将慕家发扬光大。
不止如此，即便她冷着一张脸，蒙着面纱，那个长得像是个小白脸一样的慕家少主还是将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连自己的老爹在说什么话都不关心。
暗河的规矩是，十人一组死斗，只有唯一的胜者才有资格走出鬼哭渊，加入三家，成为暗河的家人。
以往为了保证有潜力的种子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教习分配名额的时候，不会将同样看好的种子放入同一组，这是暗河不成文的规定。
但本批无名者中最强的苏暮雨和苏昌河却因同时被苏家看中，而成了本次教习慕子蛰的眼中钉。
暗河三家早有龃龉，不合多年，慕子蛰不会眼睁睁看着苏家壮大，而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们二人自相残杀。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苏暮雨的天真。
他说，只要足够强，便有资格天真。
这句话，其实慕霜凝很认同。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三家之中最缺战力的慕家不会舍得放弃自己这颗天资无限的种子，她也不敢当面拒绝慕子蛰要收她为徒的恩示。
慕子蛰“暗河的规矩，只有一个人可以走出鬼哭渊。”
慕子蛰“如果走出来的是两个人，那就违背了规矩，都应该死。”
慕子蛰冷眼扫过重伤的苏昌河，将视线定格在看起来毫发无伤的苏暮雨身上，很显然，这个人才是暗河更强的种子。
所以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慕子蛰“十七号，杀了他，从此你便是暗河真正的家人了。”
苏暮雨“我不会杀他。”
将苏昌河扶着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苏暮雨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挡在苏昌河身前，语气认真。
苏暮雨“我们两个人，都要活下去。”
他从不愿意做牺牲生命的选择，更何况这个人是在鬼哭渊中，宁愿自杀也要把生的机会让给他的苏昌河。
苏暮雨更不能放弃他。
余光瞥过一旁的副教习苏穆秋着急的神情，慕子蛰看起来因为苏暮雨的这句话而愤怒，但慕霜凝知道，其实他很高兴。
这颗种子是苏家看好的，慕子蛰一直想除掉他们，不愿意让他们壮大苏家的力量，奈何苏沐秋将他们两个看的很紧，令他迟迟没有机会出手。
而现在，苏暮雨和苏昌河破坏了规矩，正给了他杀死他们的正当理由。
慕子蛰“很好。危难关头，还要保全别人的性命，你们两个真不愧是好朋友。”
苏暮雨“暗河的刺客没有朋友，更不需要朋友。”
苏暮雨“但只要我们加入暗河，便是家人。”
苏暮雨说的话掷地有声，慕霜凝那双本来在看树叶脉络的眼睛都不自觉落在了他的身上，恍惚间，她还以为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多年前的鬼哭渊里，离别之前，她教了与自己同批入炼炉的慕青羊一道秘术，是依靠慕家残卷复原的蝶杀之术。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看出了，这个一心向往望城山的假道士根本没有精湛的剑术可以用来杀人，但她不希望慕青羊死在鬼哭渊里。
一纸残卷，化蝶杀人。
慕青羊靠此秘术走出了鬼哭渊，获得了加入暗河慕家的资格，面对慕子蛰的赞赏，他只是回头看向了人群中的慕霜凝。
后来慕雨墨问她，为什么要帮慕青羊，是不是因为她将他视作朋友？
慕霜凝只是告诉她，暗河的刺客不应该有朋友，但慕青羊送了她一把很小的桃木剑，是他亲手雕的。
进入暗河之前，她曾经见过一位来自望城山的老道士，尽管他并没有背桃木剑，而是拿着一柄拂尘。
这个老道士告诉慕霜凝，只要诚心信奉道家仙师，人这一生便有了信仰，便能迎来坦途。
这样骗小孩的话，慕霜凝根本不信，但慕青羊信。
鬼哭渊里，道家仙师没有显灵，慕霜凝觉得他太蠢了，但她又觉得，像他这么蠢的人，不应该死在这片幽暗的林子里。
至少，他应该得到一个机会，亲自上望城山，求一把真正的桃木剑。
苏暮雨愿意为苏昌河对慕子蛰拔剑，勇气可嘉，但他不会是慕子蛰的对手，现在的他还太弱小了。
苏昌河“别傻了，快杀了我。”
苏昌河“你不是他的对手。”
苏昌河心急如焚，但苏暮雨却岿然不动。
眼见慕子蛰的内力将要化作寒冰之息，慕霜凝莲步轻移，裙裾扫过枯枝落叶，侧身挡在了慕子蛰身前。
她提醒他。
慕霜凝“家主，大家长来了。”
这一动，她的身影便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苏暮雨下意识去看她，却只能看见那张面纱有一角被风吹起，拦在他身前的那道弱质芊芊的背影，翠绿色的丝带紧紧缚着一节腰身，还有那垂落至腰间的长发上挂着细小的铃铛，一步一响。
束发的发带因她的步调而扬起，轻轻蹭过他握剑的手，留下一阵馥郁的香气。
此刻的慕霜凝，哪怕因不肯拜师而拒绝了慕子蛰多次，但于他而言，她仍然是壮大慕家，不可或缺的力量。
不是所有人都能凭着一纸残卷，复原出慕家失传百年的诡道秘术。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鬼哭渊炼炉中使出慕家历任家主的成名绝技——凝水穿心箭。
更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鬼哭渊中，面对其余九人的围剿，只用了一招，便走出了这处炼炉。
一个想要振兴慕家的家主，不会放走这样的天才。
顺着慕霜凝的力道，慕子蛰收回手，他向后侧身一看，只见大家长慕明策带领苏家家主苏烬灰、谢家家主谢霸齐齐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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