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想上前牵她的手,但尘观水却第一次向后退了一步,她什么话都没说,但她眼神和动作已经表露了自己的拒绝之意。
萧若风只觉得胸口有一阵苦涩的意味在蔓延,他点了点头,自从得到太安帝的看重之后,一直过得顺风顺水的琅琊王头回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他动了动唇,想说些自我安慰的话,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接着是没有得到回复就推门直入的墨晓黑,月光皎洁,照亮了他沉下来的脸。
墨晓黑“老七,这么晚还来看望你的师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观水有我照顾,就不劳你费心了。”
见到墨晓黑,萧若风整理了一下衣袖,不愧是琅琊王,山崩于前仍然面不改色,哪怕被抓包了,也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而尘观水自然更不会不好意思了。
尘观水“墨郎,你来看我啦。”
她无比自然走过去抱住墨晓黑的胳膊,依靠着他。
尘观水“我和你的小师弟叙叙旧,你该不会生气吧?”
墨晓黑“自然不会。”
他握了握尘观水的手。
墨晓黑“我相信你。”
墨晓黑“但是天色已晚,老七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墨晓黑“你师嫂身体弱,我希望日后不会再有居心不良的人私自爬窗户来惊扰她,老七,你可能明白?”
萧若风笑容一僵,更不愿意留在这里看尘观水和墨晓黑恩爱的模样,他略一拱手。
萧若风“五师兄放心,若风明白。”
萧若风“那便祝师兄与师嫂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萧若风“若风告辞。”
他几乎是强忍着心痛说完了这一句话,便落荒而逃。
尘观水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还没来得及为他怅然,便被身边的人夺去了所有的心神。
墨晓黑轻轻掐住了下巴,将她的头扭回来。
墨晓黑“你还看他。”
墨晓黑“要是真舍不得,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
尘观水“那我要是真的追出去,你会不伤心?”
见墨晓黑不说话,尘观水故意逗他,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尘观水“那我可就真去了?”
墨晓黑“你去吧,去了就别回来。”
墨晓黑板着脸走向屋内唯一的一张软榻,像是真的生气了。
尘观水不恼,干脆将萧若风抛到脑后,见墨晓黑坐在榻上,她直接躺下,拉开墨晓黑的手臂环住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他的腿上。
尽管看着像是生气了,但面对尘观水的靠近,墨晓黑却不闪不避。
男人的心思,尘观水最明白了,他这样子,不就是想要她哄哄吗?小意思。
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压着他凑近自己,尘观水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尘观水“别生气了,我的墨郎。”
尘观水“奴家的心里可只有墨郎一个人。”
墨晓黑“他方才和你说了什么?”
尘观水“墨郎在门外,难道没听见?”
想必他是特意在附近蹲点的,一见萧若风爬窗户便跟了来,也是难为他能在门口等那么久了,怪能忍的。
尘观水“好啦,不管这世上有多少人喜欢奴家,墨郎皆是奴家心尖尖上的人。”
尘观水“别生气啦。”
墨晓黑“那你答应我,与我成婚。”
尘观水“成婚?”
话题跳转的这么快,尘观水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从腰间取下一枚钥匙,墨晓黑塞进尘观水手里。
墨晓黑“这是墨门历任门主夫人的信物,我今日传信家中,母亲派了最快的信鸽送来的。”
尘观水摩挲着这枚通体玉质的钥匙,触手生温,却又像极了半壁麒麟的模样。
她陷入沉思,难道这就是提魂殿让她偷的那件,麒麟锁的钥匙?
尘观水“看起来是个钥匙。”
她面不改色地试探他。
墨晓黑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听她这么问,便将她搂得更紧,细细解释着。
墨晓黑“确实是一把钥匙。”
墨晓黑“墨门有一座宝库,是门中自开宗立派以来收纳的机关武器,以麒麟锁封禁,而你手中的这一把,便是可以开麒麟锁的钥匙。”
尘观水“墨门世代所传的宝库,那岂不是墨门于江湖中立身的根本?”
尘观水“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这么给了我?”
墨晓黑“你是我认定的妻子,是墨门未来的门主夫人,这把钥匙本该由你来保管。”
墨晓黑“如今,我不过是将它提前交给你而已。”
墨晓黑“观水,我知道,我生的不算好看,也不会说甜言蜜语哄你高兴,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墨晓黑字字句句皆是真心,看着她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样举世无双的珍宝,尘观水望着他盛满了光亮的双眸,竟然一瞬间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墨晓黑真心喜欢她,可她对墨晓黑,却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他越好,尘观水越觉得自己不配。
她配不上这颗宛如绝世宝珠一般晶莹剔透、完美无瑕的真心。
墨晓黑“我对天起誓,此生若得观水为妻,必尊之爱之,绝不令你伤心,更不会有负于你。”
墨晓黑“若违此誓,天打……”
尘观水“够了,不要再说了。”
尘观水捂住了他的唇,一双眸子里盈满了泪珠。
尘观水“我从未怀疑过你的真心。”
尘观水“墨晓黑,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墨晓黑“才不是,观水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世上女子即便再倾慕他的名声,亲眼见到他的胎记时,多会吓得花容失色,只有尘观水不在意这些,还温言安慰他、鼓励他。
从她毫不害怕,满怀柔情地隔着面纱吻上他的胎记时,墨晓黑便知道,她便是他要携手共度余生的女子。
墨晓黑“世人厌我、弃我,只有观水怜我、爱我,我知你心肠柔软,世无其二。”
尘观水“你就没想过,或许我是别有所图吗?”
墨晓黑“能帮到观水,是我的福气。”
墨晓黑“君子论迹不论心,观水待我好,我再清楚不过。”
墨晓黑“无论观水是谁,是何出身,我对观水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尘观水微微蹙眉,神情有些哀伤,似是不忍,又似是动容。
尘观水“你是傻子吗?”
尘观水“如果我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呢?”
墨晓黑“那观水为何不骗别人,只骗我?”
墨晓黑“只能说明我对观水有用。”
墨晓黑“我说过了,能帮到观水,是我的福气。”
墨晓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低下头,将额头抵上尘观水的额头,言辞恳切,流露出万千真心实意,重比万金。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少年人的爱慕不掺杂任何权衡利弊的阴谋算计,他不在意她的来路,不在意她的去处,不在意她的身份,也不在意她接近自己时是否另有目的。
从头到尾,墨晓黑在意的,都只有尘观水一人而已。
墨晓黑说完这番话之后,尘观水一时没有接话,只是那么愣愣地看着他。
尘观水“如果我收了你的信物,不嫁给你呢?”
尘观水“如果我收了东西,却逃走了呢?”
墨晓黑“那我就去找你。”
墨晓黑“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南诀北离,我都会去找你的。”
墨晓黑“一年找不到,我便找十年,二十年……直到我死。”
墨晓黑是打定了主意要缠着她一辈子,尘观水竟意外不觉得厌烦,她又问:
尘观水“若我不愿意你跟着我呢?”
墨晓黑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绝情,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只是微红了眼睛,接着乖顺地答应她。
墨晓黑“那就不跟着你,也不找你。”
墨晓黑“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墨晓黑凝视着尘观水,像是能在下一秒流下眼泪来,却还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他习惯性地安慰自己。
墨晓黑“我等一辈子,你总会回来看我一眼吧……”
话音未落,尘观水猛然压低了他的头,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唇上沾了一颗泪珠,是咸的,但墨晓黑经历了短暂的呆愣之后,很快反客为主,磕磕绊绊地咬住尘观水的唇瓣,怕她疼,又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痕。
这些年来,慕霜凝为了完成任务,化名尘观水行走江湖,常混迹于各大教坊之中,不是第一次供人取乐,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想要娶她的人,但墨晓黑与那些人不同。
尘观水一边流泪,一边想,或许是因为他格外蠢些。
但大概蠢也有蠢的好处,至少此刻,她喜欢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