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在下九流中，难免遇到用她取笑，言语轻慢的人，尽管尘观水最后都会用实力教他们重新做人，但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做乐妓久了，学会了忍耐别人不能忍耐的轻慢，就连尘观水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她原本是一个国朝里的金枝玉叶。
暗河的杀手没有选择，教坊里的乐妓不够清白，千万般苦难加诸于她的身上，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直到遇到了墨晓黑。
他真是个笨蛋啊。
明明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却还是故作不知，就连门中至宝都双手奉上，只为讨她欢心。
难道他不知道那宝库中的东西，是墨门立足于江湖的根本吗？
作为墨门的少主，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尘观水“墨晓黑，你信我吗？”
墨晓黑“自然信。”
尘观水“好，那这件东西我收下了，但你必须答应我，传信回墨门，请你的父母下令，去做一件事情。”
墨晓黑“很重要吗？”
尘观水“很重要。”
尘观水说的毫不犹豫，她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
她生了一张很占便宜的脸，笑起来时娇媚无双，哭起来时楚楚动人，但当她肃着一张脸的时候，便轻而易举地令人生出疏离感，像极了挂在枝头的新雪，纵然再美丽，也是冰冷彻骨的。
墨晓黑竟隐隐约约感觉她会离自己而去，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手。
尘观水“三日之后，我会离开天启城，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在我离开之前完成。”
而比起这件重要的事情，墨晓黑显然更关心尘观水要离开的消息。
墨晓黑“你要去哪里？”
尘观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尘观水“我是地狱里的恶鬼，自然应该回到地狱中去。”
尘观水“或许有些人，一步踏入了黑暗，便再也没得选。”
墨晓黑“我敢选。”
尘观水“但我不希望你选我。”
尘观水“你应该选世上更好的女子，而不是像我这样的骗子。”
墨晓黑“但你就是你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墨晓黑“无论你是谁，无论世上有多少种选择，我都选你。”
尘观水满含泪水地摇了摇头。
暗河的杀手是不能有心的，因为一旦长出了心，向往自由的灵魂便会嘶吼着要逃离地狱。
自创立以来，暗河三家不与外族通婚，这是铁律。违令者，不只自己会死，就连爱人和孩子都会受到暗河无止境地追杀。
暗河连皇子都敢杀，难道会害怕墨门的少主吗？
而墨晓黑出身名门正派，是北离鼎鼎有名的少年英才，他有父母亲族，有好友门人，更不可能为了尘观水，以无名者的身份入鬼哭渊，加入暗河。
尘观水低垂着眉眼，她终于告诉他。
尘观水“墨晓黑，其实……我来自一条只有黑暗，没有光明的河流。”
墨晓黑显然一怔，哪怕知道尘观水的身份有异，他也没有想到，她会是暗河的刺客。
尘观水真的很不像个刺客。
她的身上没有刺客该有的冷傲与锋芒，也没有沾满鲜血的杀戮之气，她就像是一团坠在天边的云朵，又柔软又无害。
墨晓黑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是暗河的刺客。
墨晓黑“你是暗河派来杀我的？”
尘观水知道，对外人透露暗河的任务，也是死罪，也是违反了铁律，但她相信墨晓黑。
尘观水“这一次，他们只是派我来偷一样东西。”
她话语未尽，墨晓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一次，暗河派她来偷东西，她只能来；而下一次，如果暗河派她来杀他，她也只能来。
因为暗河是受提魂殿管辖的提线木偶，他们全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墨晓黑“没关系。”
摩挲着她柔软的侧脸，他沉下眼神，望着她笑了笑。
墨晓黑“所以，观水是你的名字吗？”
没想到身份暴露之后，墨晓黑第一句询问的，是她的名字，尘观水不禁愣了愣。
她收拾了一番自己的心情，与他对视。
慕霜凝“霜凝，我叫慕霜凝。”
墨晓黑“霜凝，没关系的。”
墨晓黑“我不管江湖纷争，也不在意暗河，我只在意你。”
慕霜凝“那如果我还是要走呢？”
墨晓黑“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不会束缚你的自由。”
墨晓黑“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若你想我了，便回来看我一眼。”
顿了顿，他努力藏起眼中的不舍与黯然，扬起笑容。
墨晓黑“你会回来吗？”
慕霜凝没说话。
于是墨晓黑再次哄好了自己。
墨晓黑“即使你不回来也没关系，十年，二十年……我等你一辈子。”
墨晓黑“若有一日我离开天启城，你便去墨门寻我。”
墨晓黑“今生今世，你都是我认定的妻子。”
慕霜凝“墨晓黑，你是笨蛋吗？”
猛然起身，慕霜凝险些捉住他的肩膀，试图把他脑子里的水全都晃出来。
慕霜凝“我骗了你，你还喜欢我？”
接着，墨晓黑被她喋喋不休地骂了一顿，连半句话都插不上。
等慕霜凝累了，墨晓黑才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清茶，听她又说起了正事。
慕霜凝“既然麒麟锁是用来封禁墨门的宝库，也就是说明，下单的人是为了墨门的宝库。”
慕霜凝“会是谁，这么想要那些武器呢？”
墨晓黑“墨门少有仇家。”
墨晓黑想了想，谁也不能指望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机关门派，跑出去树立。
墨门中人连江湖上的事情都毫不关心，国家改朝换代也平淡处之，谁能指望他们呢？
慕霜凝“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慕霜凝“墨门无心树敌，却架不住有人觊觎墨门。”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件事情一日不解决，墨门就一日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慕霜凝“宝库本该是机密，麒麟锁的消息更是至关重要，如今却泄露出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墨门内部有了破绽？”
墨晓黑“你的意思是，墨门中有叛徒？”
慕霜凝“很有可能。”
慕霜凝一思考事情就容易皱眉，墨晓黑盯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
他从软榻上起来，蹲在慕霜凝脚边，握住了她的双手，仰起头看她的时候，眼神既专注又认真，少年人意气风发地扬唇一笑，便胜却人间无数。
墨晓黑“不要发愁了。”
墨晓黑“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
他不愿意见她皱眉。
墨门之事自有他这个墨门少主去处理，他的霜凝永远都不必为这些事情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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