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晓黑红鸾心动的消息，在天启城不算个大新闻，但他赢得美人芳心的事情，却是稷下学堂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雷梦杀暗暗称奇，但碍于已经被宣布出局的萧若风，还是没有明面上恭喜他，不过柳月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作为师兄弟中和墨晓黑关系最亲近的人，尽管心里是祝福的，可嘴上损起墨晓黑来，还是不遗余力。
柳月“观水姑娘是如何会答应你的？”
他顺口一猜。
柳月“该不会是你把剑架在人家脖子上了吧？”
墨晓黑“我才没有。”
墨晓黑“观水说了，容貌本是寻常，红颜枯骨，她若是个在意容貌之人，便应该爱上她自己，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美。”
柳月扇风的动作一顿，想起那日在百花阁中见到的绝世容颜，竟觉得很有道理。
柳月“我方才见到了飞出去的信鸽，你该不会是已经传信给墨门了吧？”
见墨晓黑默认，柳月啧啧两声，有一种被墨晓黑伤害到的感觉。
柳月“这么心急，你就真的那么喜欢观水姑娘？”
墨晓黑“因为她值得。”
墨晓黑“世人爱美，竞相追逐，只有她告诉我，容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
柳月“但你不过认识她几日，可知她家中还有何人，是何身份来历？”
不是柳月成心要泼墨晓黑的冷水，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此仓促便定了情，墨晓黑还火急火燎地传信回家，即便是她是师父亲口承认的故人之女，也太过草率了。
墨晓黑“我要娶的是观水，又不是观水的家人。”
墨晓黑“无论她是何人，只要她喜欢我，我心悦于她，这就足够了。”
墨门是江湖门派，不似皇室，没有那么多的门当户对要讲，更不会在意尘观水是舞姬出身，只要墨晓黑自己喜欢，墨门上下必然会鼎力支持。
墨晓黑“你不懂，观水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能与她相识，是我的幸运。”
柳月一言难尽地看着墨晓黑陷入爱河的模样，只觉得他被尘观水取走了脑子，什么都顾不得了。
但他自认是墨晓黑的好师兄，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他，只是诚心祝福他道：
柳月“既然如此，那便盼着你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墨晓黑“承你吉言。”
见石子路的另一边，雷梦杀、顾剑门和萧若风并肩走近，墨晓黑站起身。
墨晓黑“我约了观水去泛舟，先走一步。”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和萧若风见面，不如先走一步。
墨晓黑自认不是圣人，感情之事没有先来后到之说，他愿意给萧若风时间，更希望他能早日放下自己未来的五师嫂。
眼见亭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离去，雷梦杀早已懂得了闭嘴的道理，但顾剑门大概是没有参透。
顾剑门“墨五怎么走了？”
瞥见雷梦杀对自己挤眉弄眼，顾剑门不明所以。
顾剑门“雷二，你眼睛抽筋了？”
雷梦杀“你才眼睛抽筋呢！”
雷梦杀“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柳月隔着幕篱将三位师兄弟的神情尽收眼底，视线在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萧若风身上停顿了一瞬间，借着漫不经心地开口，似乎是不经意地透露了消息。
柳月“墨晓黑今日约了他的心上人泛舟湖上，自然不愿意留下来看我们这些旧面孔了。”
柳月“墨五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不介意他容貌的好女子，与他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师兄的，心里替他高兴。”
柳月“想必老七你这个做师弟，也是一样的吧？”
李长生座下的七个弟子，除了大师兄不知道是否存在之外，剩下六个都是手足同胞，但人有亲疏远近，本是寻常。
便如同雷梦杀和顾剑门同时拜师，所以他们俩更为亲近；而柳月和墨晓黑自入门便形影不离，尽管常有口舌之争，却关系最好；又因柳月和洛轩都是喜好风雅之徒，所以他们俩互相视作知己；再比如一心想做大将军的雷梦杀和守护北离的萧若风，他们俩志同道合，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
大家都是师兄弟，柳月不愿意看到墨晓黑和萧若风因为一个女子而反目成仇，既然尘观水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萧若风作为师弟，更应该祝福他们，记得与尘观水保持距离。
柳月的话一出，雷梦杀立刻紧张地去看萧若风的脸色，却见他从容一笑，点了点头。
萧若风“五师兄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尘姑娘的眼光很好。”
萧若风表现得若无其事，像是对尘观水并无企图，这令柳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找到任何破绽，只能暂且相信了他。
谁也不知道萧若风心里真正的想法，但他确实做出了不可挑剔的姿态。
柳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柳月“等墨五和你五师嫂成婚的时候，我必然叫他多敬你几杯酒。”
萧若风最好如同他所说，歇了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不过柳月转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萧若风是人尽皆知的正人君子，他先前都愿意接受尘观水的想法，愿意放她自由，不用琅琊王的身份强逼她跟随自己回天启城，现在应该也会尊重尘观水的意愿吧。
毕竟感情之事是不能勉强的。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又是夜晚，又是同样的人爬了尘观水阁楼的窗户。
尘观水“琅琊王殿下不是墨郎的师弟吗，难道不知道，奴家即将是你的师嫂了吗？”
尘观水“这夜半三更的，若是被人看见了，奴家的清白可就没有了。”
萧若风“我知道，我本不该来的。”
尘观水“既知不该，为何还来？”
是啊，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来呢？
萧若风苦笑一声，一向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竟也会有眉目倾颓，难言失意黯然的时候。
萧若风“我想要一个答案。”
尘观水“琅琊王想要什么的答案？”
萧若风“观水，我可有何处不好？”
萧若风还能记得，一年之前，他与尘观水在九霄城初遇之时，她对他说话的时候，眉眼都带着笑意，便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一般，娇艳欲滴，分外美好。就连看向他的眼眸，都是有光的。
只是时隔一年再见，她在天启城中依旧神态柔顺，却再不复昔日的模样。
尘观水“萧若风很好，少年君子，正气凛然；但萧若风也很不好，因为萧若风是北离的琅琊王。”
尘观水再一次用严肃的神情面对他，她的眸子里藏着千言万语，那都是不能告诉萧若风的秘密。
萧若风“若我不是琅琊王呢？”
尘观水“但你已经是琅琊王了。”
尘观水“因为你姓萧，是北离皇室，所以我永远都不能选择你。”
尘观水“萧若风的心中，有北离，有天下，而正因如此，才不能有我。”
萧若风，殷常念——这本是应该有血海深仇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国仇家恨，北离与西楚之间，隔着十万有余的人命，这样的血仇，是永远都无法释怀的。
所以，无论是尘观水，还是慕霜凝，甚至是殷常念，都不可能和萧若风在一起。
北离的琅琊王，昊阙剑的主人，稷下学堂李先生的七弟子，他光明磊落，光风霁月，拥有广阔而明亮的未来，但尘观水只要多看一次他如今翩翩君子的模样，就觉得心痛一次。
原本，她也是可以成为这样正气凛然的少年人的。
理智上，她承认这不是萧若风的错，更知道是她父亲先挑起的战乱；但情感上，她无法不迁怒于萧若风，无法不仇恨萧氏皇族。
因为北离踩在西楚将士的血肉之上赢得了她故国的土地，因为北离才是战争的胜利者，而她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国。
成王败寇，她应该服输的，但她还是不甘心，因为殷常念本不该过上这样的人生。
而现在，太安帝又很有可能是操控暗河杀人的幕后黑手，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如果没有太安帝，如果没有萧若风的父亲，至少她不会活得如此痛苦。
她绝不会爱上仇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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