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九霄城曾有诗仙亲笔所写的诗文传世,多年来,慕名而来者不可计数,萧若风第一次离开天启城游历,自然不能错过这座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城池。
但半路遇到了暗河刺客的刺杀,幸好派出的刺客没有那么难对付,几番缠斗之后,反倒是刺客负伤逃离,萧若风安然无恙。
顺着踪迹一路追去,萧若风站在屋顶沉吟片刻,一头栽进了玲珑坊的小阁楼里,其实进去之前,他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屋内有一股很重的香气,镂空的香炉里正向外丝丝缕缕地冒着烟雾,而屋子的正中间,却是一面巨大的屏风。
一道曼妙的身影披散着一头青丝,听见了动静,莲步轻移,转而从屏风后绕出来。
她一边走近,一边将垂在背上的青丝挽至胸前,正好露出了一大片光洁的脊背,浅红色的衣裙还搭在屏风之上,可见她方才应该是在换衣服。
尘观水“真是有趣。”
尘观水“这九霄城里的男人要见奴家都是踏破门槛,可爬窗户进来,公子还是第一个。”
她她容颜秾丽似绽放的牡丹,眉眼慵懒,笑意盈盈,指尖轻绕着一缕发丝,媚意横生。
浅紫色的抹胸襦裙开叉开至小腿,行动间只见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玲珑的曲线与眼波流转间的天然风情倾泻而出,她嫣然一笑,便觉满室生辉。
红晕从后脖子一路蔓延至耳后,萧若风双手还礼,不敢再看,语气恭敬,又充满歉意。
萧若风“在下是追一贼人来此,却不想惊扰姑娘了,实在对不住。”
萧若风“在下这便离去。”
此刻也没了追查刺客的心情,萧若风恨不得长出十八条腿,马不停蹄地离开这里。
但来时容易,想要离开,却是一件难事。
尘观水“你这便要走了?”
尘观水“这里可没有什么贼人,奴家只看见了一个登徒子。”
尘观水“看了奴家的身子,就想一走了之?”
她走的近了,那黑发雪肤,红唇一点的娇媚之态愈发祸人,摄人心神。
萧若风手足无措地连连后退,险些将自己绊倒。
萧若风“是我唐突了姑娘,只要能聊表歉意,姑娘有何求,尽可直言,若风绝不推脱。”
尘观水“你叫若风?”
尘观水“公子叫若风,奴家叫观水,乍一听起来,竟还有些相配。”
她抓住了他的衣袖,皓腕上一对玉镯泠泠作响,语气竟有些天真。
尘观水一脸期盼地看着萧若风,像是希望从他口中听到赞同之语。
面对这样一个兼具妩媚与天真的美人,没有人能舍得拒绝她的请求,即便是萧若风也不能成为例外。
于是他点了点头,情不自禁露出一点温润的笑意。
萧若风“观水姑娘的名字很好听。”
尘观水“家中长辈很喜欢一句佛家偈语——此间尘不到,我非观水亦心清。”
尘观水“所以我叫观水,尘观水。”
尘观水“公子既要表达歉意,奴家也不为难你,你陪奴家喝一杯薄酒,奴家便放你离开,如何?”
萧若风“姑娘盛情,若风便却之不恭了。”
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实在太美,又或许是眼前人的双眸太过澄澈,竟让萧若风生出了些许及时行乐的悟性来,一口应下。
从屏风之上取下外袍披上,尘观水与萧若风相对而坐,她抬手为他斟酒,窗边有月影透进来,落在那酒盏之中,更添风雅。
萧若风抬手饮尽,不禁双眸微亮。
萧若风“天下之酒多能品出一味,天启城碉楼小筑秋露白能品出三位,故此为天下第一。”
萧若风“而观水姑娘的这杯酒,却甜后泛苦,无限回甘,正有两味。”
萧若风“不知是哪位名家之作?”
这酒饮尽回甘,待余味散去,又有苦涩之意层层弥漫,就像是甜蜜过后,与爱人离别的酸涩,令人不自主地心中泛苦,生出哀情。
尘观水“是我酿的。”
尘观水“家师擅长酿酒,我不过是学了些许皮毛而已,令公子见笑了。”
谈起酿酒之术,她眼底多了些萧若风不易察觉的哀伤。
萧若风“姑娘自轻了。敢问此酒何名?”
尘观水“桃花。”
萧若风“桃花酒?”
尘观水“并非是桃花酒,而是桃花。”
尘观水“我师娘爱酒,师父与她定情之时,许诺为她酿一壶天下间至真至纯之酒,以做信物。”
尘观水“他们二人约定,若得酒成,便取名桃花月落,既嵌合了桃花林中定情之景,又暗藏了师娘的名字。”
想起幼年时在桃花林中,教自己跳舞的师娘,还有一旁抚琴的故人,她怅然若失。
心口微堵,鼻尖泛酸,还未反应过来,一滴眼泪已然滚落。
尘观水“这酒,师父教给我之后,我酿过很多次,却始终不得其法。”
尘观水“真正的桃花月落应当是与爱人相识相知相恋的甜蜜,又经历了与爱人离散的酸楚与苦涩,最后与爱人重逢,白首不离的情深义重。”
尘观水“但我终究只能酿出前面这一半,领会不到后面一半的情愫。”
尘观水“故此,我所酿之酒,只能取其中一半,名为桃花。”
或许是她还没有体会到师父和师娘那般深厚的情感,所以才迟迟无法酿成真正的桃花月落。
只是那年战乱四起,师娘远游未归,师父战死沙场,这世上终究再没有人能酿出真正的桃花月落了。
世间百转千回,悲欢离合,终究无人能得到真正的圆满。
萧若风“姑娘的酿酒之术高超,日后定能酿出一壶真正的桃花月落。”
萧若风不忍见她落泪,递出帕子,轻声安慰她。
尘观水“许是因为奴家不曾懂得情爱的滋味,才迟迟不能成功。”
尘观水“公子如此善解人意,不如与奴家来一段露水情缘,教一教奴家,何为男欢女爱?”
尘观水没去接萧若风的手帕,她将手肘搭在桌上,慢慢起身,一寸一寸从桌案的这一头攀向另一头的萧若风。
丝绦垂落,她的袖口打翻了酒盏,浅红色的衣裳上晕染出大片的酒渍,留下一道道痕迹,可她却浑不在意。
直到与萧若风一拳距离,她停下了动作,眉眼上扬,长睫蹁跹,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萧若风的下巴,又划过他的喉结。
她言语暧昧,轻声细语道:
尘观水“奴家对公子一见倾心,还望公子怜惜。”
她双眸含着水色,楚楚可怜,那神情卑微,一副祈求萧若风垂怜的模样,正是男人最抵抗不了的模样。
萧若风慌乱之中打翻了酒盏,不顾袖口的酒渍,他抓紧了昊阙剑便要走,可一站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萧若风“你……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尘观水“当然是下了,能让公子和奴家都快乐的东西。”
尘观水言笑晏晏,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儿,神态慵懒又自在。
见萧若风整个人半仰着倒在桌旁,尘观水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在他身边蹲下,略一抬手就将昊阙剑从他手中夺走,神情无辜又暧昧。
尘观水“这玲珑坊可是九霄城内最大的销金窟,里头会骗人的女人呀,不要太多。”
尘观水“你着了我的道,日后行走江湖就该知道了,来路不明的酒可不能乱喝。”
她的衣袖带着桃花的香气和甘甜的酒气拂过萧若风的面容。
尘观水“好好睡一觉吧,琅琊王殿下。”
尘观水“可不能让你再追查下去了。”
再查下去,就该闹出人命了。
提魂殿可不是吃素的,暗河惩罚任务失败的刺客,所能用的手段,是旁人无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