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班会上，班主任李老师敲了敲讲台。

"下个月学校要举办艺术节，每个班必须出一个节目。"她环顾教室，目光落在角落，"宋与卿同学，听说你钢琴弹得很好，能不能代表我们班表演？"

整个教室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宋与卿。许向陵看到他的背脊僵直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笔。

"我不参加集体活动。"宋与卿的声音冷得像块冰。

李老师皱了皱眉："这是为班级争光的机会..."

"我说了，不参加。"宋与卿抬起头，眼神阴郁得吓人。

教室里一片死寂。许向陵注意到赵明在底下不屑地撇嘴，用口型说了句"装什么清高"。

"那..."李老师尴尬地推了推眼镜，"许向陵，你是班长，要不..."

"我可以参加。"许向陵突然站起来，"但我需要宋与卿帮忙伴奏。"

宋与卿猛地扭头看他，眼神像是要杀人。

"太好了！"李老师如释重负，"宋与卿同学，这样可以吗？"

许向陵转身对宋与卿眨了眨眼，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糖崽，帮个忙？不然老班会唠叨一学期的。"

宋与卿的睫毛颤了抖，沉默了几秒后极轻地点了下头。

"他同意了。"许向陵大声宣布，赶在宋与卿反悔前坐回座位。

下课铃响，许向陵还没来得及说话，宋与卿已经拎着书包冲出教室。他追到楼梯拐角，一把抓住对方手腕。

"放手。"宋与卿的声音带着警告。

"生气了？"许向陵松开手，"我只是想帮你融入集体..."

"我不需要。"宋与卿转身要走。

许向陵挡住他的去路："那你为什么要同意？"

宋与卿抿紧嘴唇。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照得他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你昨晚没睡好？"许向陵忍不住问。

"不关你的事。"宋与卿侧身绕过他。

许向陵叹了口气："艺术节的事，如果你真的不想..."

"我会参加。"宋与卿头也不回，"但有个条件——所有准备工作你来做。"

许向陵笑了："成交！"

接下来的几天，许向陵忙着策划节目，而宋与卿则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照常上课、去图书馆、消失。他们唯一的交流就是午休时在图书馆角落一起学习，宋与卿依然寡言少语，但至少不再抗拒许向陵的存在。

周四下午，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许向陵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发愁。他没带伞，而爸妈今天都加班，没人能来接他。

"倒霉..."他正打算冒雨冲出去，忽然听见楼上传来隐约的钢琴声。

这个时间，学生们基本都走光了。许向陵循着琴声上楼，来到老音乐教室。门虚掩着，熟悉的旋律让他呼吸一滞——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编的那首幼稚曲子，但被宋与卿改编得成熟而忧伤。

许向陵轻轻推开门。宋与卿背对着门口，肩膀随着琴声微微起伏。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是为这首即兴演奏增添天然的和声。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宋与卿的手悬在琴键上方，久久没有收回。

"你每次弹这个都会改一点。"许向陵出声。

宋与卿的背脊猛地绷直，但没有转身："你怎么在这里。"

"躲雨。"许向陵走到钢琴旁，"糖崽，你弹得比小时候好多了。"

"别那么叫我。"宋与卿合上琴盖，声音疲惫。

许向陵这才注意到他的状态不太对——眼睛布满血丝，嘴唇因为紧咬而泛白，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你还好吗？"许向陵忍不住伸手想碰他的肩膀。

宋与卿猛地站起来躲开："别碰我！"

许向陵僵在原地。窗外的雷声轰隆作响，一道闪电照亮了宋与卿苍白的脸，许向陵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

"对不起..."宋与卿别过脸，"我今天...状态不好。"

"看得出来。"许向陵试图让语气轻松些，"需要聊聊吗？"

宋与卿摇头，走到窗边看着大雨："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执着什么？"

"执着于...认识我。"宋与卿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你记忆里那个人。"

许向陵走到他身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告而别的朋友。我总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的错。"宋与卿打断他，"从来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许向陵转身面对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现在又装作不认识我？"

宋与卿的呼吸变得急促："我说过，我爸工作调动..."

"别对我撒谎！"许向陵提高了声音，"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们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游泳。我等到天黑你都没来，第二天去你家，邻居说你们连夜搬走了。什么工作调动需要这样？"

宋与卿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你不明白..."

"那就让我明白！"许向陵抓住他的肩膀，"糖糖，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与卿突然发力挣脱，动作快得惊人。许向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反扣住手腕按在墙上。宋与卿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黑得吓人，胸口剧烈起伏。

"别逼我。"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嘶哑。

许向陵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你打架还是这么厉害。"

宋与卿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后退两步："...抱歉。"

"记得小学时那群欺负你的高年级生吗？"许向陵揉着手腕微笑，"他们堵你在小巷子里，结果你一个人把他们全打趴下了。我赶到的时候，你正踩着他们老大的背问'还来吗'。"

宋与卿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你记错了。那是你。"

"才不是，我那时候连架都不敢打。"许向陵笑着摇头，"是你保护了我，糖崽。你总是看起来安静柔弱，实际上比谁都强悍。"

宋与卿转身走回钢琴前，手指轻轻抚过琴键："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对我来说不是。"许向陵跟过去，"十年了，我从来没忘记过你。"

宋与卿的手指停在琴键上，没有按下去："记得不代表什么。"

"对我而言意味着一切。"许向陵固执地说。

雨声填满了沉默。宋与卿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爸...不喜欢我和别人走得太近。那天他看见我们一起回家，第二天就办了转学手续。"

许向陵皱眉："就因为这个？"

"对他来说，我的世界只需要有钢琴就够了。"宋与卿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琴键上划动，"朋友是干扰，感情是累赘。"

"那你妈妈呢？她怎么说？"

宋与卿的表情突然变得空白："她...病了。很久了。"

许向陵隐约明白了什么："所以这次转学..."

"我偷跑的。"宋与卿扯出一个苦笑，"他给我安排了国外的音乐学院，但我撕了录取通知书，随便找了所普通高中报名。"

"他会不会..."

"迟早会找到我。"宋与卿看向窗外，雨已经小了些，"然后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许向陵想说些什么，但宋与卿已经拿起书包走向门口："雨停了，走吧。"

"糖崽..."许向陵追上他，"这次我不会让你无缘无故消失。"

宋与卿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许向陵，有些事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但我们可以试试。"许向陵绕到他面前，"至少...让我陪你走到最后？"

宋与卿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一滴雨水从屋檐落下，滑过他的脸颊，像是无声的眼泪。

"随你。"最终他低声说，绕过许向陵走向雨中。

许向陵站在原地，看着宋与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雨雾中。他摸了摸书包上的小钢琴挂件，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第二天午休，许向陵在图书馆等了一小时，宋与卿没有出现。下午的课，他的座位也空着。放学后，许向陵向李老师打听，得到的回答是"病假"。

许向陵立刻掏出手机——他们上周才交换了号码，但宋与卿从没主动联系过他。他发了条信息：「听说你病了？需要送作业过去吗？」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许向陵犹豫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明天艺术节彩排，你不来我就告诉全班你小名叫糖崽」

这次回复得很快：「你敢。」

许向陵咧嘴笑了：「那明天见？」

漫长的三分钟后，手机震动：「嗯。」

许向陵把手机揣回口袋，哼着他们小时候的曲子走向校门。天空已经放晴，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突然觉得，也许这次，他们真的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