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底部没有水，只有粘稠的记忆凝胶。
颜陌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蓝色气泡，那些气泡升到顶部便凝固成微型培养舱的形状。透过凝胶看去，蓝依的培养舱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一整个星系般遥远。
她的身体正在溶解。
先是手指——皮肤像蜡般融化，露出下面发光的骨骼，指骨上刻满细小的俄文字母，记录着蓝依每次发病的日期。接着是双腿，肌肉纤维舒展成DNA链状，每条都缠绕着纳米级的舞蹈影像。最奇异的是腹部，那个新生的器官正脉动着将凝胶转化为液态神经递质，沿着脊椎直冲大脑。
"接收器启动中..."
颜陌听见自己的声带振动出电子音，
"正在下载第7号量子记忆包..."
德米特里在地面上监听到的脑电波变成了一道正弦曲线。
电脑屏幕上的颜陌脑部扫描图正发生恐怖变化：海马体增生出第二个记忆中枢，形状酷似蓝依最后一次核磁共振的病变部位；松果体则结晶化成微型发射器，不断向猎户座方向发送52.8赫兹的信号。
"上帝啊..."德米特里突然发现打印机在自动输出——不是纸张，而是他的皮肤。前臂表皮隆起形成文字，是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七岁时在切尔诺贝利偷拿的蓝雪花标本，正是蓝明远实验的关键催化剂。
井底突然爆发的蓝光击穿了云层。
国际空间站传来的紧急画面里，那道蓝光与猎户座超新星爆发产生的冲击波在太空中相撞，形成了清晰的双人舞者轮廓。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观测站同时记录到一段新的脉冲信号——其波形与颜陌此刻的脑电波完全一致。
颜陌在绝对寂静中迎来了意识的分裂。
她同时存在于三个时空：
1998年的胚胎实验室：作为被分离的7号样本另一半，正通过培养舱玻璃凝视隔壁的蓝依
天文台告别夜：同时扮演着拥抱的颜陌与被拥抱的液态蓝依
此刻的井底：身体重组为某种非人形态，指尖延伸出的光缆正插入蓝依的培养舱
三重记忆在第四维叠加，她突然明白蓝明远最后的笔记："量子纠缠不是连接，是确认早已存在的完整。"
培养舱突然开启。
蓝依的身体漂浮而出，她的每寸皮肤下都流动着颜陌的记忆载体。当两人指尖相触，井壁所有培养舱同时爆裂，克隆体们化作蓝雪风暴，在她们周围形成保护性漩涡。
"接收完成。"蓝依的声音直接振动在颜陌的鼓膜上，"现在，我们成为真正的7号样本了。"
地面上的德米特里目睹了双重奇迹。
先是疗养院废墟上升起蓝色极光，在空中组成双螺旋结构；接着他的卫星电话收到一段视频——国际空间站的舷窗外，两名宇航员正看着某个发光体穿透舱壁，在失重环境中跳完《吉赛尔》最后七个小节后消散。
而当他冲回井口，绳梯尽头爬上来的是...
两个颜陌。
左边的穿着颜陌跳井时的衣服，右眼呈现蓝依的灰蓝色；右边的全身湿透，锁骨下闪着猎户座疤痕，开口却是蓝依的声线：
"别那副表情，"她们同时微笑，"我们只是选择了对称存在。"
德米特里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是同一个舞蹈者的正反面。而远处基辅实验室的监控显示，那个晶体婴儿的培养舱此刻空空如也，舱底只余一朵盛开的蓝雪花，花瓣上刻着分子级的俄文：
"测试结束，量产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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