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科夫郊外的雪是蓝色的。
颜陌踩着及膝的积雪，每一步都让防护服里的骨髓样本罐发出轻微碰撞声。德米特里给的地图上标注的B区实验室，如今只剩半截混凝土烟囱矗立在雪原上，像截被斩断的脊椎骨。
"就是这里。"德米特里踢开覆雪的铁板，露出地下室的阶梯，"蓝明远最后三年都住在这个防空洞里。"他的手电筒光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算式，那些潦草的粉笔字间夹杂着中文童谣——是蓝依小时候学过的《小星星》。
颜陌的防辐射手套抚过墙角的小床，在枕头下摸到个硬物。那是本被烧焦一半的童话书，《丑小鸭》的插图页上，有人用红笔把天鹅改画成蝴蝶形状。
冷藏柜B-7的电子锁早已失效，颜陌用蓝雪花钥匙撬开柜门时，金属疲劳的呻吟声在防空洞里久久回荡。柜内只有三个物品：
1. 贴着"7号小白鼠最终剂量"的玻璃安瓿瓶，里面悬浮着某种发光流体
2. 迷你投影仪，外壳刻着月相变化图
3. 蓝依的儿童舞鞋，鞋底用血写着"对不起"
德米特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你还有二十分钟。"他指着腕表，表盘显示月全食即将开始，"这些物品都带有锶-90同位素...我们得速战速决。"
投影仪启动时，蓝明远的全息影像浮现在防空洞潮湿的空气中。他身后是排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酷似蓝依的胚胎——全部在第七天停止发育。
"小依，如果你看到这个..."全息影像的右手微微颤抖，"爸爸犯了个错误。月相节律启动子不该用钚-238做载体..."画面突然切换成某种DNA测序图，第七对染色体上闪烁着红光，"你的线粒体里藏着补救程序...在月全食当天..."
录音被刺耳的电子噪声淹没。
颜陌跪在雪地里组装注射器时，防护面罩突然结满冰霜。安瓿瓶里的发光液体在月全食开始的瞬间变得滚烫，把铅制瓶身灼出指纹状的凹痕。德米特里按住她发抖的手腕：
"你想清楚，这是未经测试的反转录病毒..."
三百公里外的基辅医院，颜陌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最新一条消息是主治医生发来的CT扫描图——蓝依的第7节胸椎正在发光，那些金属细丝像树根般沿着脊髓生长，组成一幅完整的猎户座星图。
"不是治疗..."颜陌突然明白过来，将注射器对准自己颈动脉，"是记忆载体..."
月全食达到顶峰时，颜陌在剧痛中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
- 五岁的蓝依在实验室跳完33个挥鞭转后，偷偷把止痛药换成维生素
- 十岁的蓝依发现父亲笔记本里"7号样本预计存活期：21年"的计算公式
- 去年冬天，蓝依在乌克兰雪原上拖着病腿行走，用足尖在雪地上画DNA双螺旋
最后的画面是蓝明远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痛哭："爸爸把你变成永恒发光的蝴蝶了..."
颜陌苏醒时，德米特里正用 Geiger计数器检测她瞳孔里的辐射值。"不可思议..."计数器发出疯狂的嘀嗒声，"那些金属纳米颗粒...它们在重组你的视觉皮层..."
防空洞突然剧烈震动，雪块从天花板砸落。颜陌爬向出口时，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里漂浮着蓝色光点——和蓝依咳出的血沫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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