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图书馆的地下档案室散发着霉味与福尔马林的混合气息。颜陌的指尖在《罕见遗传病研究年鉴》的书脊上逡巡，最终停在一本1998年的合订本上——书页间夹着的借阅卡显示，二十年前有个叫蓝明远的神经科医生曾反复借阅此书。
泛黄的纸页在她手中簌簌作响，突然掉出一张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个穿蓝色舞蹈服的小女孩站在实验室门口，女孩的足尖鞋上画着卡通老鼠图案。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给小依的第7次基因治疗，希望这次你是幸运的那只小白鼠"。
颜陌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她认识那对眼睛——蓝依发病时就是这种玻璃珠般的无机质眼神。
"你查这个干什么？"
蓝依的声音从身后书架间传来时，颜陌差点撕碎那张照片。轮椅上的女孩比昨天更苍白了，膝盖上摊着的《舞蹈解剖学》里夹着五颜六色的便利贴。她伸手要照片的动作让输液管剧烈摇晃，颜陌看见她手背上新增的穿刺痕迹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你父亲...他知道你的病？"
"当然。"蓝依把照片对着灯光，她的睫毛在顶灯下几乎透明，"我就是他的失败实验品。"她突然掀起刘海，露出额角硬币大小的疤痕，"这里埋过基因载体芯片，九岁那年取出来的——它让我跳了三年完美的芭蕾，然后差点要了我的命。"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在玻璃上划出类似心电图的纹路。颜陌发现蓝依正用指甲在轮椅扶手上刻线，每道刻痕都精确对应《年鉴》上记载的MELAS发病周期。
深夜的病房里，蓝依的呼吸机发出规律的嘶鸣。颜陌正在整理偷拍的资料，突然被床头柜抽屉里的反光吸引——那是个贴着"小白鼠日記"的糖果盒，里面装满微型录像带。
第一盘带子播放时，监视器里出现五岁的蓝依在实验室跳舞的画面。穿白大褂的男人画外音："7月3日，CRISPR编辑后的第14天，小依连续旋转42圈无摔倒..."接着画面剧烈晃动，小女孩突然抽搐着倒地，白大褂冲进镜头大喊："快拿镇静剂！"
颜陌关上显示器时，发现蓝依不知何时醒了，正用那种实验室观察小白鼠的眼神看着她。
"现在你知道，"她的声音混着呼吸机的节奏，"为什么我总在满月时发病。"她指向窗外被云层半掩的月亮，"父亲编辑基因时用了月相节律启动子，真是...浪漫的失误。"
凌晨四点，蓝依的氧饱和度再次报警。颜陌在护士赶来前，把她咳在手心的血抹在自己获奖作品的复制品上——那幅《雨纹》现在挂在病房墙上，血珠顺着暴雨的轨迹流淌，恰好经过蓝依在画中扬起的指尖。
"知道我最喜欢父亲哪点吗？"蓝依突然说，她正用沾血的棉签在床头便签纸上画DNA双螺旋，"他至少让我相信过...蝴蝶能飞过沧海。"
颜陌把那张"小白鼠"照片放进自己皮夹最里层。照片背面的日期是蓝依七岁生日，而二十年后，她在同样的日期栏里画了个血色的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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