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尘埃在斜射的光柱里缓慢浮动，像一场微型暴风雪。颜陌站在两排书架之间的阴影处，透过缝隙观察那个正在阅读的女孩。
蓝依的指尖停在《追忆似水年华》第十二页的页脚，钢笔尖在纸面洇开一朵极小的蓝墨花。她写字时睫毛微微颤动，仿佛正在记录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颜陌不自觉地向前倾身，老旧的木地板突然发出一声呻吟。
钢笔尖骤然停顿。
"出来吧。"蓝依的声音像一把裹着天鹅绒的刀，"或者你更喜欢当个偷窥者？"
颜陌从书架后走出时碰落了一本《欧洲绘画史》，厚重的画册砸在她脚背上，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我......"
"油画系的颜陌。"蓝依合上书，但颜陌还是捕捉到了书页边缘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那些文字像蚂蚁般爬满纸张边缘，"来监视你的联展搭档？"
窗外的悬铃木突然剧烈摇晃，暴雨前的风灌进室内，翻动蓝依摊在桌上的笔记本。颜陌瞥见一页写满日期的表格，每个日期后面都画着不同数量的星星。
"她是不是很美？像件易碎的玻璃艺术品。"
林小渔不知何时出现在颜陌身后，怀里抱着的舞蹈期刊上印着蓝依去年获奖时的照片。照片里的蓝依在聚光灯下旋转，蓝纱裙摆绽开成一朵矢车菊。
颜陌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背带："我只是......"
"小心点。"林小渔突然压低声音，"上个月彩排时她跳着跳着就倒下了，校医说是低血糖。"她指了指自己锁骨位置，"但我看见她这里贴着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
远处的蓝依突然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像风中树叶般抖动。她迅速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盒，吞下什么后又恢复了那种瓷器般的平静。
暴雨砸在图书馆的彩绘玻璃上，将室内的光影切割成碎片。颜陌发现自己正站在医学类书架前，手指停在一本《遗传性神经肌肉疾病》上。
"在找我吗？"
蓝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颜陌差点碰倒整排书籍。转身时她撞进一片带着药香的阴影里——蓝依不知何时换上了高领毛衣，严严实实遮住了锁骨。
"联展主题......"颜陌干巴巴地说，"我在想跨界融合的可能性。"
蓝依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舞蹈解剖学》，随意翻到某页："比如这个？"书页上是幅肌肉结构图，病变的肌纤维被染成刺目的红色。
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颜陌看见蓝依的左手无名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又很快被她用右手按住。
"下周三下午，"蓝依合上书，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舞蹈教室见。"
她离开时带走了那本《追忆似水年华》，但颜陌分明看见第十二页的边缘被撕去了一角，残留的纸片上有个模糊的日期——正是三个月后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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