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寒鸦蔽日
深秋的草原被铅灰色云层覆盖,寒鸦群像泼洒的墨点般盘旋在人类新营地的铁皮屋顶上。朔煞伏在枯黄的芨芨草丛中,望远镜的金属镜筒还残留着人类掌心的温度——那是三个月前从哨所残骸里拖出的战利品,如今成了狼群窥视敌人的唯一眼睛。镜筒里,几只寒鸦正用弯钩般的喙啄开冻硬的土地,扒拉出人类掩埋的死羊残骸,腐肉的气息混着铁锈味飘向草原深处。
“朔煞,看这个。”白脖的前爪在三叶草根部刨出几簇结晶,蓝莹莹的粉末粘在她趾间的肉垫上,在残阳下折射出诡异的磷光,“昨天那只旱獭死的时候,爪子缝里全是这东西。”她用树枝拨弄毒粉,晶体簌簌落在枯叶上,瞬间将叶脉染成暗褐色。朔煞凑过去嗅闻,鼻腔里泛起刺鼻的煤油味——这不是草原原生的毒草,而是人类用化学药剂合成的杀生物剂。
联盟会议的洞穴里弥漫着腐草与血腥味。黑风将一块带毒的草皮狠狠甩在石台上,草皮边缘的草根已经发黑碳化:“三天前,虎烈氏的灰耳在西坡喝水,回来就口吐白沫。现在又折了青眼——它们啃了沾毒的草根,肠子都烂穿了!”他粗壮的前爪拍在岩壁上,震落的碎石砸在癸勇脚边。癸丑氏首领的指关节还在渗血,他刚用拳头砸穿了洞穴顶部的冰棱:“我的幼狼饿得啃石头!人类在水源地撒了毒玉米,我们连喝水都得绕三公里!”洞穴深处传来幼狼微弱的呜咽,像针一样扎进每只狼的耳膜。
朔煞用尾巴扫过地面的地图——那是用兽血在石板上画出的草原轮廓:“联合巡逻队能监控毒粉扩散。虎烈氏负责东麓,癸丑氏盯紧西滩,我们双鬣部……”话没说完,洞穴突然陷入死寂。寒风从石缝里灌进来,卷着远处人类营地隐约的引擎声,像死神的哨音。独眼母狼突然低笑起来,脖子上的金属项圈在石壁上磨出火星:“人类的枪炮能打死十只狼,猜忌却能毁掉整个狼群。”她瘸着腿走到石台中央,缺了一截的耳朵在阴影里抽动,“当黑风怀疑癸勇私藏猎物,当癸勇觉得虎烈氏贪生怕死,那些蓝粉就已经钻进了我们的喉咙。”
第二章:孤影巡疆
失去两大氏族的支持,朔煞的巡逻队只剩七只成年狼。双鬣带着侦查队在霜夜里狂奔,冻土像刀片一样割破它们的爪垫,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梅花。朔煞蹲在界碑石上,看着三公里外黑风营地的篝火:十几只狼围坐在火焰旁,撕咬着半只黄羊,火苗映红了它们放松的眉眼,仿佛人类的毒粉只是遥远的传闻。
白脖的惨叫在凌晨惊醒了整个营地。她拖着半截肠子爬进洞穴,腹部的伤口翻出粉红色的肌肉,铁钩的倒刺在皮肉里划出锯齿状的裂痕。“他们在肉里掺了……狼见愁。”她喘着粗气,爪子指向东南方,“每块毒肉旁边都有反光的铁片,像星星一样晃眼……”朔煞这才注意到她毛上沾着的蓝色粉末——那是比之前更细的结晶,正顺着体温融化成毒液,渗入皮肤。他派斥候冲向黑风营地,马蹄声在空旷的草原上格外刺耳。
“癸丑氏不管闲事。”斥候带回的口信被冻成冰碴。朔煞站在洞穴口,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咆哮:“狼群的软肋从来不是人类的陷阱,是互相撕咬的牙齿!”那时老首领刚从猎人陷阱里挣脱,后腿还挂着捕兽夹,却硬是带着族群穿越了雷暴区。而现在,他亲手建立的联盟正在毒粉与猜忌中瓦解。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朔煞数着齿轮碾压地面的节奏——比昨天近了五百步。
第三章:暗潮涌动
分裂像草原大火般蔓延。癸溟氏的小公狼们在雪狼群的猎场埋下毒刺,理由是“雪狼偷了我们的旱獭洞”;而雪狼群则在雨夜突袭了癸丑氏的存粮洞,泥地上留着清晰的梅花爪印。朔煞带着白脖找上门时,癸勇正用前爪撕扯狍子内脏,血沫溅在他胸前的伤疤上:“草原狼谁不越界?有本事你去咬人类的拖拉机!”他身后的年轻狼齐刷刷亮出獠牙,喉咙里的低吼震得洞顶落土。
更危险的分裂在荒原行者内部爆发。三只年轻公狼堵在独眼母狼的窝前,其中一只瘦骨嶙峋的灰毛狼猛地撞向老妇狼:“你脖子上还挂着人类的项圈,凭什么管我们抢黑风的地盘?”项圈的铁链被撞得哗啦作响,独眼母狼用仅剩的左眼死死盯着对方,嘴角咧开露出泛黄的尖牙:“我戴着项圈从猎人营地爬回来时,你还在吃奶!”但她的声音被年轻狼的嚎叫淹没,洞穴里充满了“抢地盘”“杀人类”的狂吠。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震动起来。人类的拖拉机队像钢铁怪兽般冲进草原,三米宽的铁犁翻起黑色的泥土,将狼群埋设的预警陷阱——那些埋在地下的兽骨铃铛、涂了狼尿的绊索——全部翻出。朔煞站在新挖出的深沟前,看见泥土里混杂着狼毛和凝固的血痂:那是去年冬天,一只小狼为了保护陷阱被铁犁划伤的痕迹。他突然干呕起来,不是因为血腥味,而是因为看见深沟对岸,黑风正带着几只狼在远处的山包上观望,尾巴悠闲地摇着,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第四章:星火危途
地道里弥漫着土腥味和血腥味。朔煞用爪子扒拉着湿土,指垫上的肉皮已经磨掉,露出鲜红的嫩肉。“再挖二十步就能到履带下方。”他对旁边的紫葡萄说,却看见母狼死死盯着地道尽头——那里露出小银狼的尾巴,一截灰色的绒毛在泥土里微微颤抖。人类的声呐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蜂鸣,紧接着是机枪扫射的爆响,泥土像瀑布般坍塌下来,将小银狼的身体彻底掩埋。
紫葡萄的嚎叫震塌了半边地道。她疯了一样用头撞击土层,爪子挖出的血坑很快被新的落土填平。朔煞将她按在泥水里,却被她反口咬住胳膊:“如果黑风他们在,机枪根本架不起来!”狼血混着泥水顺着地道流成小河,朔煞看着紫葡萄充血的眼睛,突然想起三天前黑风拒绝支援时说的话:“守好自己的洞,别管别人死活。”
白脖的侦查报告像冰锥刺进心脏。人类中转站里,成箱的毒气弹堆得比山高,弹体上印着骷髅标志,旁边还散落着给牧羊犬穿的防狼甲。朔煞决定夜袭,行动前夜,他独自来到黑风洞外。巨石封堵的洞口缝隙里飘出烤羊肉的香气,洞内传来幼狼的嬉闹声,还有黑风低沉的笑声:“等人类把朔煞那帮蠢货灭了,我们就能占他们的猎场了。”朔煞站在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像条断裂的狼尾,他想起父亲说过:“狼群的敌人从来不是人类的武器,是以为能独善其身的愚蠢。”
突袭当晚,牧羊犬的防狼甲在探照灯下闪着寒光。人类投掷的烟雾弹里混着辣椒粉,朔煞的眼睛像被火烧一样刺痛,只能凭着白脖的嚎叫声辨别方向。他咬住一辆毒弹车的油管,汽油味和血腥味灌满喉咙,突然听见白脖的惨叫——一只牧羊犬的钢爪撕开了她腹部的旧伤。撤退时,朔煞回头看见七具狼尸散落在中转站门口,其中一具是双鬣部的老侦查员,他的爪子还嵌在毒弹箱的锁扣上。
第五章:霜刃未折
洞穴里的伤兵营惨不忍睹。双鬣的后腿被拖拉机碾成肉泥,雪玉用兽筋捆扎断骨时,蛆虫从皮肉缝隙里爬出来。“骨头到部分出现了碎裂。”母狼的眼泪滴在双鬣的皮毛上,瞬间冻成冰珠。朔煞蹲在角落舔舐额头的伤口,弹片划开的口子深可见骨,鲜血顺着鼻梁滴在地图上,将人类营地的标记染成暗红色。
白脖拖着渗血的腹部爬过来,将半块冻硬的兔肉推到他面前:“独眼母狼说,荒原行者剩下的十六只狼都听你的。”她的绷带是用人类医疗包改的,上面还印着红十字标志,此刻却被狼血浸成褐色。朔煞抬头望向黑风营地,那里的篝火依旧明亮,仿佛整个草原的战火都与他们无关。
黎明时分,朔煞站在最高的山丘上,身后是十六只瘸腿断牙的狼。他用尾巴在岩壁上扫过,血痕画出一道歪扭的弧线:“黑风觉得躲在洞里就能活下去,可人类的拖拉机已经开到他们洞口了。”他亮出爪子,指垫上的茧子裂开渗血,“我们挖地道磨掉了爪子,突袭中转站流干了血,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在每寸土地埋下獠牙。”
晨雾中,狼群的低吼从山丘蔓延开去。独眼母狼瘸着腿走在最前面,项圈在晨光中闪着冷光;白脖用树枝撑着腹部,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印;紫葡萄叼着小银狼的狼牙,狼牙上还沾着泥土。远处,人类营地的探照灯扫过草原,而黑风洞外的巨石已经被拖拉机撞开一道裂缝,蓝莹莹的毒粉正顺着缝隙飘进温暖的洞穴。朔煞回头望向身后的残兵,突然想起父亲最后的眼神——那是在捕兽夹里,依然盯着远方草原的、永不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