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暴雨刚刚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仿佛大地也在喘息。陈默之被押上警车时，衣襟上的西周祭司图腾早已被雨水浸透，暗金色的纹路紧贴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他忽然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倒映着骆闻舟胸前警徽的冷光，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弧度：“你们以为赢的是我？费承鄞早把真鼎沉在滇池底了。”那话语如同一把钝刀，在众人心头狠狠划过。费渡的指节猛地磕在证物箱的边缘，震得青铜碎片在绒布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音。他转过身来，正撞见骆闻舟用镊子夹起证物袋中的檀香灰，动作沉稳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后颈的淡粉色太极印从警服领口隐隐透出，犹如一抹难以忽视的烙印。费渡抽出地图时，骆闻舟的手指已经滑过云南省的边界，两人指尖同时停在一个坐标点上。骆闻舟手背青筋因昨夜河堤的寒雨微微凸起，而费渡的袖口仍沾着技术科的铅笔灰，似乎还带着未完全散去的温度。“省考古所三十年前在大理发掘过西周墓葬。”骆闻舟合上档案，牛皮纸封面残留着陈默之书房的霉味，“费老当年参与过那次勘探。”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费渡正缓缓抽离两人交叠的手指，掌心余温犹存。长途列车摇晃着穿过桂林的山水，硬卧车厢中，骆闻舟翻看一本泛黄的考古日志。费渡坐在对面，膝上摊开的笔记本屏幕蓝光映亮了他垂落的睫毛。当骆闻舟第三次读错青铜铭文发音时，费渡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动作迅疾却不失分寸。他的拇指轻轻擦过骆闻舟虎口的老茧，在日志空白处流畅地写下篆体批注。“酉时三刻不是鸡鸣时候。”空调的凉风掀动骆闻舟的额发，费渡忽然倾身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一片银杏叶正卡在两人的车窗缝隙间，摇摇欲坠。大理的民宿庭院飘着普洱茶香，骆闻舟蹲在石阶前整理潜水装备。费渡抱着一摞密封袋走来，塑料袋摩擦的声音惊起了檐下的白鹭。他弯腰时，警服下摆不经意扫过骆闻舟的后颈，隐秘的太极印记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陈默之书房找到未烧尽的信笺。”费渡将照片摊开在青石板桌上。1987年的实验室合影中，年轻的费承鄞与陈默之并肩而立，背景黑板上的莫比乌斯环如同一道无声的警示。“他说‘锚点从来不是鼎’，或许是指……”话音未落，远处湖面上炸响的渔筏引擎声打断了一切。骆闻舟猛地起身，潜水镜撞在石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费渡拽住他手腕的力道惊人，表盘在缠绕中蹭出一道红痕。“水下能见度不到五米。”费渡扯松领带喘息，洱海的晚风吞没了他剩余的话。骆闻舟攥着呼吸管潜入黑暗的瞬间，身后传来扑通一声——费渡已扎入湖面，激起的水花溅湿了他的半个后背。锈蚀的青铜鼎隐藏在珊瑚礁群中，鼎腹饕餮纹被藤壶覆盖，宛如历史的疮疤。氧气瓶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钟，激光手电扫过鼎内的瞬间，成片甲骨文在藻屑中浮现。费渡扳过骆闻舟的肩膀，两人呼吸管交错，共享同一口气。他冻得发青的指尖精准地抚过鼎身某处凹陷。“看鼎耳。”骆闻舟剥开苔藓时触到冰凉的金属，半枚“費”字疤痕拓印在青铜表面，与费承鄞腕间旧伤完全相反。当他们顶着满头水草浮出水面时，民宿二楼亮起了暖黄灯光。骆闻舟拧着衬衫下摆滴水，费渡默默用浴巾裹住他发抖的肩膀。烘干机的轰鸣声中，费渡将热姜茶推到他面前，杯底压着一张便签——“酉时三刻是下午六点整”。月光爬上了苍山雪顶，骆闻舟坐在庭院石墩上擦枪。费渡抱着电脑蹲在角落，代码窗口的微光映亮了他侧脸的轮廓。当第九行甲骨文翻译跳出来时，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祭品是鼎。”“但陈默之烧毁了檀木匣里的芯片。”骆闻舟将弹夹拍入手枪时，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屋瓦上的夜枭。费渡忽然握住他持枪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黑色皮革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芯片里第三段影像是假的。”费渡调出火灾现场的监控，画面中，陈默之点燃汽油桶时，右手小指缺了一截——而真正的陈默之双手完好无损。“有人伪造了他的死亡，就像三年前伪造费承鄞的车祸一样。”洱海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时，骆闻舟倚在费渡肩头睡着了。晨雾漫过庭院，费渡轻轻抽回被压麻的手臂，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句含混不清的梦呓：“卦象说坎为水……”他低头看了眼警服外套滑落后露出的太极印记，用食指轻轻勾住了即将滑落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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