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惊梦

临安城的喧嚣忽然变得遥远，陆昭然望着街角白发老者收徒的场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恍惚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百年前的桃花坞里，他也是这般垂眸，看着那个眉眼清隽的少年跪坐在蒲团上，仰起脸问：“师尊，弟子何时能与您并肩作战？”

苏砚察觉身旁人气息骤变，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孩童欢笑着扑进老者怀中。“仙长在看什么？”话音未落，便见陆昭然攥紧了衣袖，指节泛白如霜。

记忆翻涌如浪。醉倒在月下的少年将酒葫芦硬塞给他，酒液顺着下颌滑落，苏砚的笑声混着桂花甜香：“师尊总说仙魔殊途，可这酒入喉时，哪分什么仙与魔？”那时他只道徒弟顽劣，却不知少年眼底藏着比烈酒更炽热的情愫。

“小心！”陆昭然猛地抓住苏砚手腕，将人拽到身后。尖锐的痛感自胸口炸开，温热的血顺着指尖流下，他低头，看见苏砚惊恐的脸和穿透自己心口的魔刃。原来当魔修突袭时，他几乎是本能地挡在徒弟身前，就像此刻下意识的动作一样。

“为什么……”苏砚颤抖着捂住他伤口，泪水砸在陆昭然染血的衣襟上。他想抬手擦掉少年的眼泪，却再无半点气力。最后一眼，是苏见跪在血泊中，发间玉冠碎裂，瞳孔被魔纹染成赤红。

“昭然！”苏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掌心的温度带着灼人的热度。陆昭然后退半步，喉间泛起铁锈味——方才那瞬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因入魔而失控的少年，看见自己燃烧神魂，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封印的场景。

暮色中的临安城华灯初上，可陆昭然却觉得周身发冷。他望着苏砚关切的眉眼，那些尘封的往事如附骨之疽，在他心上剜出一道道旧伤。原来早在千年前，命运的丝线就已将他们缠绕得千疮百孔，而如今这场重逢，不过是给了他再痛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