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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衬衫上的血渍(续)

不明随笔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得林疏白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清晰。对面的警察推过来一叠照片,全是实验基地里的场景——冰冷的仪器、标注着编号的病床、被密封在试管里的组织样本。

“林疏白,说说吧,‘净化计划’的具体实施步骤。”

林疏白没有看照片,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昨天给晓晓削苹果时不小心划到的小伤口,已经结了痂。“我没什么可说的。”他的声音沙哑,“所有操作都是我一人主导,和其他人无关。”

警察叹了口气:“我们查过了,你资助实验的资金,有一部分是你卖掉父母留下的老房子所得。你姐姐知道吗?知道你用养老的钱去做这些事?”

提到姐姐,林疏白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下来。

三天后,律师带来了消息:晓晓的手术很成功,但还在ICU观察。“你姐姐让我带句话,她说不怪你,但希望你能如实交代,别再硬扛。”

林疏白的手指抠着审讯椅的扶手,指节泛白。“我想见她。”

探视日那天,隔着厚厚的玻璃,他看到姐姐眼下的乌青。“疏白,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姐姐的声音哽咽,“晓晓还问我,小叔什么时候来看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不起。”这是林疏白被捕后第一次道歉,“我只是觉得……这样能让更多像晓晓一样的孩子,有更好的未来。”

“未来不是靠淘汰别人换来的。”姐姐擦了擦眼泪,“晓晓昨天醒过来,说要把画送给你,说小叔是好人,会喂猫,会种薄荷。你看看你现在,配得上吗?”

林疏白低下头,眼泪砸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庭审那天,旁听席坐满了人。有实验受害者的家属,有曾经听他讲课的学生,还有拿着相机的记者。陈默也来了,他看着林疏白,眼神复杂。

检察官宣读起诉书时,林疏白的目光落在了旁听席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一幅画——正是晓晓画的那张“白衬衫男人抱橘猫”。是姐姐托人带来的。

轮到林疏白陈述时,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本旧版《物种起源》。“我曾经误解了达尔文的‘适者生存’,以为‘适者’是完美无缺的强者。”他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声音平静却清晰,“直到晓晓躺在手术台上,我才明白,生存的意义不是筛选,而是联结——是我喂的猫会蹭我的袖口,是学生感谢我给的薄荷种子,是医生愿意为一个陌生的孩子寻找心脏源。”

他合上书本,看向法官:“我认罪,并且愿意配合警方,销毁所有实验数据,协助研发解毒剂,弥补我的过错。”

判决下来了:无期徒刑。

监狱里的日子很单调。林疏白被安排在医务室帮忙,因为他有医学背景。每天给其他犯人量血压、换纱布,空闲的时候,就坐在窗边看天。

有一天,医务室来了个新犯人,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因为偷东西被抓进来。男孩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林疏白给他消毒时,男孩突然说:“医生,你长得好像我以前的教授,他也戴这种眼镜,说话很温柔。”

林疏白的动作顿了顿:“是吗?”

“嗯。”男孩点点头,“他还教过我们,要尊重每一条生命。可惜后来他出事了……”

林疏白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帮男孩包扎好伤口。

秋天的时候,姐姐带着晓晓来看他。晓晓比以前胖了些,脸色红润。“小叔,你看,我画了新画。”晓晓举起一张画,上面是监狱的窗户,窗外有一只橘猫,窗台上放着一盆薄荷。

“画得很好。”林疏白笑着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临走时,姐姐塞给他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新的白衬衫,还有一小包薄荷种子。“监狱里能种东西吗?他们说你在医务室有个小阳台。”

林疏白点了点头,喉咙发紧。

后来,监狱的小阳台上真的长出了薄荷。绿油油的叶子在风里晃着,偶尔有流浪猫会跳上来晒太阳。林疏白每天都会给薄荷浇水,就像以前在办公室里那样。

有一次,他穿着新的白衬衫给薄荷浇水,阳光洒在衬衫上,干净得没有一丝污渍。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蹲在路边喂猫,学生笑着和他打招呼,说他是“有温度的学者”。

原来,真正的温度从来不是靠“净化”得来的,而是藏在那些平凡的、琐碎的联结里——是猫的呼噜声,是薄荷的香气,是亲人的牵挂,是哪怕犯了错,也愿意重新开始的勇气。

林疏白轻轻摸了摸薄荷的叶子,指尖传来清凉的触感。他知道,这一辈子,他都要在监狱里赎罪,但至少,他终于明白,白衬衫的意义,从来不是用来掩盖黑暗,而是要干干净净地,拥抱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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