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看了三十多个病人，每个病人十分钟，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最后一个病人离开时，已经十二点半了。

她摘下听诊器，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去吃饭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看了眼手机，宋焰发来消息：「中午吃什么？」

她回复：「还没吃。」

宋焰：「记得吃饭，别饿着。」

很简单的关心，但许沁看着那行字，心里还是暖了一下。

她关掉电脑，走出办公室。

医院食堂里人声鼎沸，许沁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转身走向电梯。

她不想在食堂吃，不想看到那些好奇的目光，也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电梯下到一楼，她走出医院大楼。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沿着街道往前走。

医院附近有一条小吃街，各种小餐馆林立，价格便宜，味道也还可以。

她走进一家面馆，点了一碗牛肉面。

面很快就端上来了，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许沁拿起筷子，正要吃，手机响了。

是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喂？”

“许小姐吗？”

那边是个陌生的男声，“这里是城西区消防支队。宋焰同志今天上午在训练中受伤了，现在正在医院，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许沁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

“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抖，“伤得重吗？”

“左腿骨折，已经处理过了，没有生命危险。”对方说，“您现在能过来吗？在人民医院急诊科。”

“我马上到。”

许沁挂掉电话，扔下钱就往外跑。

面馆老板在后面喊：“姑娘，找钱——”

她已经听不见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许沁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人民医院的地址。

车子启动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宋焰受伤了。

骨折。

怎么会？

她想起昨天早上宋焰出门时还好好的，穿着那身消防制服，背挺得笔直，回头对她说：“晚上想吃什么？我买菜回来做。”

她说随便。

他说那就做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而现在，他躺在医院里。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许沁扔下一百块钱，推开车门就往外冲。急诊科里人满为患，她挤过人群，抓住一个护士：“请问消防支队送来的伤员在哪？”

护士指了指最里面的床位。

许沁跑过去。

宋焰躺在病床上，左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他闭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

“宋焰……”

许沁轻声叫他的名字。

宋焰睁开眼，看到她，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消防队打电话给我的。”许沁在床边坐下，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腿，“疼吗？”

“还好。”宋焰扯了扯嘴角，“训练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下来了，没什么大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许沁看到了他额角的冷汗。

“医生怎么说？”

“骨折，得养几个月。”宋焰看着她，“这段时间可能得麻烦你照顾了。”

许沁点点头：“嗯。”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老茧。这是常年训练留下的痕迹。

“对不起。”宋焰突然说。

许沁抬起头：“为什么道歉？”

“答应给你买的车，可能要推迟了。”

宋焰苦笑，“这次受伤，医药费得自己出一部分，存款……”

“车不重要。”

许沁打断他，“你好好养伤，钱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宋焰看着她，眼神很复杂。

他其实知道，许沁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

从孟家搬出来，放弃优渥的生活，跟着他住在那间小房子里，每天挤地铁上班，在医院里受气。

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

一次都没有。

“许沁。”他叫她的名字。

“嗯？”

“谢谢你。”

许怔了怔，然后笑了：“谢什么，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她说得很自然，就像这句话已经在心里排练过很多遍。

宋焰握紧她的手，没再说话。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白色的床单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急诊科里依旧嘈杂，人来人往，但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许沁看着宋焰，看着这个她选择的男人。

他不够完美，不够富有，甚至不够温柔。

但他真实，他坦诚，他愿意为了她努力，也愿意在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她。

这就够了。

至少在这一刻，她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你吃饭了吗？”宋焰突然问。

许沁这才想起来，自己那碗面还没动。

“还没。”

“去买点吃的。”宋焰说，“别饿着。”

“好。”

许沁站起身，走出急诊科。医院门口有家便利店，她走进去，买了两个面包，两瓶水。

结账的时候，她看到柜台旁边的杂志架。

最上面那本财经杂志的封面上，是孟宴臣的照片。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坐在办公室里，背景是整面的落地窗和城市的全景。

标题写着：「国坤集团接班人孟宴臣：传统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之路」。

许沁的手顿了顿。

收银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这期杂志卖得可好了，好多小姑娘冲着封面买的。孟总长得是真帅，又有能力，听说最近还订婚了，真是人生赢家啊。”

许沁没有说话。

她付了钱，拿起面包和水，走出便利店。

阳光很刺眼，她眯了眯眼，把杂志上的那张脸从脑海里赶出去。

过去已经过去了。

她现在有宋焰，有他们的生活，有他们需要一起面对的未来。

这就够了。

她快步走回急诊科，推开玻璃门。

宋焰还躺在那里，看到她回来，笑了笑：“买了什么？”

“面包。”

许沁坐下来，撕开包装袋，“你先吃点，晚上我再给你做点有营养的。”

“好。”

宋焰接过面包，咬了一口。

许沁也打开自己的那份，小口小口地吃着。

面包很干，咽下去的时候有点费力。

她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水是凉的，顺着喉咙滑下去，让她清醒了一些。

“许沁。”宋焰突然说。

“嗯？”

“等我腿好了，我们就去领证吧。”

许沁抬起头，看着他。

宋焰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确定？”她问。

“确定。”

宋焰说，“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家。”

许沁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点了点头：“好。”

很简单的一个字，却重如千斤。

宋焰笑了，握住她的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沁也笑了。

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急诊科里的嘈杂声还在继续。

但在这个瞬间，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这是她的选择。

她认了。

也认了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都会走下去。

和宋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