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关掉视频，对陈铭说：“今晚的应酬推掉，有急事找李副总。”

“明白。”陈铭应下，又补充道，“需要帮您准备车吗？”

“我自己开。”

孟宴臣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

走到门口时，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陈铭。

“今天的事，”他说得平淡，“不用特别提起。”

陈铭立刻会意：“我明白，孟总。”

电梯下行时，孟宴臣对着镜面整理领带。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姜云泱今早出门前的样子——低马尾，淡妆，职业装束。

那时她对他说“晚上见”，笑容明亮而自然。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门缓缓打开。

孟宴臣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拉开车门时动作微顿。

副驾驶座上还放着昨天姜云泱落下的太阳镜，金色的镜腿在顶灯下泛着微光。

他拿起眼镜，放在中控台的储物格里。

引擎启动，车子平稳驶出车库。

晚高峰的街道车流如织，红灯前孟宴臣看了眼时间——六点十分。

他打开导航，输入餐厅地址。预计到达时间六点四十。

等红灯的间隙，他点开微博，又看了一眼姜云泱的主页。

最新那条“出发”的微博下，评论又增加了几百条。

有粉丝在问是不是进组拍戏了，也有媒体号在猜测她订婚后的动向。

孟宴臣看了几条，退出页面。

绿灯亮起。

他放下手机，专注开车。

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孟宴臣看着前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对姜云泱的了解，确实太少了。

少到连她问一句“你平时上网吗”，他都需要助理帮忙解读。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某种陌生的不适。

就像面对一个已知条件不足的方程，解不出正确答案。

车子转过街角，餐厅的招牌出现在视野里。

孟宴臣将车驶入停车场，熄火后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又按亮。

屏保是系统默认的星空图。

他想起姜云泱的手机屏保——上次偶然瞥见，是一张日出的照片。

她说过，那是她大学时在山上拍的，等了三个小时才抓到云海翻涌的瞬间。

当时他并未在意这个细节。

现在想来，那个会为了一张照片等待三小时的女孩，骨子里或许本就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和执着。

而她将这种执着，用在了与他有关的事情上——追求他，等待他，现在又要与他经营婚姻。

手机震动。

姜云泱：「我到了，在门口。」

孟宴臣抬眼看向餐厅正门。

夜幕初降的街道边，姜云泱穿着一件浅米色的针织连衣裙，外套搭在手臂上，正低头看手机。

路灯的光落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抬起头，视线扫过停车场。

孟宴臣推开车门。

姜云泱看见了他，抬手挥了挥，脸上绽开笑容。

那一瞬间，孟宴臣忽然觉得，也许解方程并不需要所有已知条件。

有些答案，可以在求解过程中慢慢浮现。

就像此刻，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走向她，和她一起吃这顿饭。

这个念头简单，明确，无需过多分析。

他关上车门，朝她走去。

姜云泱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

等他站定在面前，她笑了笑：“等很久了吗？”

“刚到。”孟宴臣说，“进去吧。”

两人并肩走向餐厅大门。

玻璃门映出他们的身影——他西装革履，她衣着温婉，看起来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

服务生引他们入座，是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城市夜景，窗内是柔和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

姜云泱坐下，将菜单推给孟宴臣：“你点吧，我不挑食。”

孟宴臣接过菜单，却没有立刻翻开。

他看着对面的她，忽然开口：“今天上班，顺利吗？”

“挺顺利的。”姜云泱给自己倒了杯水，“加入了城西旧改项目组，开了会，接了任务。同事都很好相处。”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孟宴臣听出了话里的满足感。

那种因为做了有意义的事而产生的满足感，他太熟悉了。

“那个项目难度不小。”孟宴臣说，“姜叔叔让你从这么难的项目入手？”

“是我自己选的。”姜云泱坦然道，“越难才越能学到东西。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窗外闪烁的霓虹：“我也想证明，我不只是个会逛街喝茶的富家千金。”

这句话她说得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孟宴臣看着她，忽然想起助理今天说的那句话：“她身上有种难得的清醒。”

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

“你会做到的。”他说。

姜云泱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了：“这么相信我？”

“嗯。”

孟宴臣翻开菜单，语气自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决定要做的事，应该都会做到。”

就像她决定要追他，于是他们订了婚。

就像她决定去上班，于是第一天就加入了核心项目组。

这种执行力和决心，他看在眼里。

姜云泱端起水杯，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嘴角的笑意。

至少，他看到了她的努力。

这是一个开始。

服务生过来点单，孟宴臣熟练地报出几个菜名，都是偏清淡的口味。

点完后他看向姜云泱：“还需要加什么吗？”

“够了。”姜云泱说，“你点的我都喜欢。”

这句话她说得自然，孟宴臣却顿了顿。

等服务生离开，他才开口：“你怎么知道会喜欢？”

姜云泱看着他，眼神清澈：“因为你点菜时会考虑营养搭配和口味平衡。这种周全的习惯，不会出错。”

孟宴臣沉默了。

她观察得很准。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既陌生又微妙。

在许沁那里，他永远是那个需要被揣测心事的哥哥。

在商场上，他是需要被小心对待的孟总。

但在姜云泱这里，他似乎只是个会被观察习惯的普通人。

“对了，”姜云泱忽然想起什么，“你注册微博了？”

孟宴臣抬眼：“你怎么知道？”

“看到新增粉丝了。”姜云泱拿出手机晃了晃，“那个一串数字的账号，是你吧？”

“……是。”

“怎么突然想起来注册？”姜云泱问得随意，眼神却认真。

孟宴臣沉默了几秒，选择实话实说：“想多了解你的工作。”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姜云泱的意料。

她怔了怔，随即笑容变得柔和：“其实不用特地做这些。我的工作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上班族。”

“不普通。”孟宴臣说，“至少对你来说不普通。”

姜云泱看着他。

餐厅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而专注。

他说这话时没有刻意温柔，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看到了这件事对她的意义。

“谢谢。”她轻声说。

第一道菜上来了，是清炖的汤品。

两人开始用餐，话题转向其他。

姜云泱说起项目组里有趣的同事，孟宴臣分享今天开会时的一个插曲。

对话自然流淌，没有刻意寻找话题的尴尬，也没有必须讨好的小心翼翼。

吃到一半时，孟宴臣的手机震动。

他瞥了一眼屏幕，是许沁的来电。

姜云泱也看到了那个名字，但她没有出声，只是继续安静地用餐。

孟宴臣按下了静音，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不接吗？”姜云泱问。

“吃完饭再说。”孟宴臣说，“不是什么急事。”

姜云泱点点头，没有追问。

这个细节很小，但她注意到了——他没有避着她挂电话，也没有解释，只是做出了选择。

而她，尊重这个选择。

晚餐继续。

窗外的夜色渐深，窗内的灯光温暖。

两个原本因为婚约而绑在一起的人，在这一顿饭的时间里，慢慢搭建起某种新的连接。

不是激情，不是浪漫。

只是两个成年人，在尝试了解彼此的过程中，找到了一个可以并肩而坐的位置。

这就够了。

至少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就够了。

孟宴臣看着对面低头喝汤的姜云泱，忽然意识到——

或许这场婚姻，真的可以不只是履行义务。

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像她说的那样，经营出一点不同的东西。

一点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温热，入喉回甘。

就像此刻的心情。

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