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左航和张峻豪将奄奄一息、如同破碎玩偶般的余宇涵从清水村废墟中带回时,童禹坤的第一反应是纯粹的治疗者本能。无论眼前的人曾带来多少麻烦和危险,当他以如此凄惨的状态出现在面前时,救死扶伤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他与邓佳鑫联手,日夜不休地调动光系治愈能量,试图修补余宇涵那濒临崩溃的肉体和精神。那时的他,心思澄澈,目标明确——这是一个需要救治的重伤员,仅此而已。他甚至刻意忽略了内心深处,因那晚意外和后续关注而产生的一丝异样涟漪。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陈天润阴魂不散,一次次利用与余宇涵精神碎片的共鸣,或是强行抽取其力量,向基地发动袭击。每一次警报响起,每一次能量异常波动源头指向隔离室,童禹坤的心都会随之沉下去。
他开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挣扎。
理智告诉他,余宇涵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危险源,是陈天润手中最致命的武器之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基地安全的巨大威胁。每一次救治,每一次试图稳定他的状态,都可能是在为下一次袭击埋下祸根。朱志鑫和张峻豪加强防御时的凝重,左航决策时偶尔扫过隔离室的冰冷眼神,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这一点。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坚持救治余宇涵,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是不是自己的心软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将大家置于更危险的境地?那种混合着愧疚、自责和无力感的情绪,开始啃噬他的内心。
尤其是在余宇涵残留力量暴走,差点伤及黄朔和张子墨之后,童禹坤站在一片狼藉的隔离室外,看着同伴们惊魂未定的脸,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毛哥,要不……算了吧?” 黄朔心有余悸地小声说,“这家伙就是个定时炸弹,谁知道陈天润下次又会怎么利用他?”
童禹坤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看着隔离室内依旧昏迷、却仿佛承载了无尽痛苦的余宇涵,那句“放弃”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左航决定尝试接触余宇涵的深层意识以获取情报,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拥有治愈和精神安抚能力的童禹坤身上。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煎熬的试炼。
每一次将治愈意念探入那片死寂又混乱的精神海,他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他不仅要抵御可能的精神反噬,更要直面那些属于余宇涵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记忆碎片——安和温暖的笑容与冰冷的尸体交织,清水村的宁静与毁灭交替,还有那无边无际的悔恨、孤独,以及一丝微弱却顽固的、想要“守护”什么的执念。
他看到了余宇涵的疯狂,也看到了他疯狂下的脆弱;看到了他双手沾满血腥,也看到了他被命运和陈天润玩弄于股掌的悲哀。那个在林间笨拙地递给他安神香的男人,与眼前这个沉浸在痛苦深渊的灵魂,逐渐重叠。
同情、愤怒、不解、一丝若有若无的心疼……种种情绪如同潮水,冲击着童禹坤的心防。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像最初那样,仅仅将余宇涵视为一个“危险的伤员”或“敌人的武器”。
他开始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坐在隔离室外,隔着厚重的门板,仿佛能听到里面那人无声的呐喊。他会想起余宇涵最后时刻,脑海中闪过的、属于自己的影像。那是什么意思?是下意识的依赖?还是……别的什么?
这种情感的卷入让他感到恐惧。他害怕自己会因同情而失去判断,害怕那份始于意外的亲密连接会蒙蔽他的理智,更害怕自己会成为基地的弱点。
当陈天润利用“心魔引”,放大每个人内心的弱点时,童禹坤对余宇涵的这份复杂情感也被推向了极致。担忧、拯救欲、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想要理解他、拉他一把”的冲动,几乎淹没了他。
甚至在左航突破五级、生死一线,基地面临最大危机的时刻,他的一部分注意力仍不由自主地被隔离室的方向牵引,担心余宇涵的状态会被再次利用。
危机过后,基地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童禹坤内心的风暴却并未停歇。他站在余宇涵的床边,看着对方依旧沉睡、却仿佛笼罩在无尽灰暗中的脸,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气陈天润的狠毒,将人变成这般模样还不肯放过;他气余宇涵的偏执和愚蠢,为何要独自承受一切,走上这条毁灭的道路;他更气自己,为何会被卷入这场混乱的情感漩涡,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进退两难。
“你到底……想怎么样?” 童禹坤低声质问,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不知道是在问床上的人,还是在问自己,“醒来又能怎样?继续被利用?还是抱着你那点可怜的执念,彻底毁灭自己,再拖上所有人?”
床上的人自然无法回答。
童禹坤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伙伴们信任的目光,闪过左航扛起一切责任的背影,闪过邓佳鑫担忧的眼神,也闪过余宇涵记忆中,那片燃烧的村庄和安和倒下的身影。
他不能再这样摇摆不定。
挣扎与痛苦之后,童禹坤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他明白了。对余宇涵,他无法简单地定义为“敌人”或“需要拯救的对象”。那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存在——一个被命运和疯狂摧残的同胞,一个与他们有着共同敌人的受害者,一个……与他有过特殊连接、让他无法轻易割舍的“麻烦”。
但他也清晰地认识到,个人的情感不能凌驾于集体安全之上。放任余宇涵这个不稳定因素,就是对所有同伴的不负责任。
他的心态发生了转变。他不再仅仅是“救治”余宇涵,而是开始“管理”这个风险。他更加严格地监控隔离室的能量波动和精神状态,与苏新皓紧密配合,提前预警任何可能被外界引动的迹象。同时,他也没有放弃对余宇涵精神世界的探索,但目的更加明确——不是为了满足那点私人的“理解”欲望,而是为了找到彻底化解其执念、消除这个隐患的方法,或者,至少是找到能与陈天润抗衡的关键信息。
他将那份滋生的、不该有的情感,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用理智和责任牢牢封印。他告诉自己,守护好基地,守护好眼前的同伴,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余宇涵……他会尽一个治疗者的本分,也会利用一切可能,寻找那个能让他解脱、也能让基地安全的“结局”。
这份转变后的童禹坤,眼神中少了几分以往的温和无忧,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坚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依然会每天去查看余宇涵的情况,动作依旧轻柔,但目光却更加清醒和冷静。
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难,与陈天润的决战不可避免,而余宇涵,注定是这场风暴中一个无法绕开的结。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以更成熟、更坚定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去寻找那个属于他,也属于余宇涵的,最终的“答案”。
童禹坤将那份滋生的情愫深埋,用理智和责任筑起高墙,专注于“管理”余宇涵这个风险源。他每日的探视变得程式化,治愈能量的输送精准而克制,精神探查也仅限于安全范围内,寻找着可能化解执念或获取情报的蛛丝马迹。他几乎成功地说服自己,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尤其是在人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时候。
这天傍晚,童禹坤像往常一样,在结束了对穆祉丞的例行检查后,来到了隔离室。夕阳的余晖透过加固的窗户,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狭长的、昏黄的光带。他走到床边,习惯性地伸出手,指尖泛起乳白色的光晕,准备进行每日的能量梳理和精神状态评估。
就在他的治愈能量即将触碰到余宇涵眉心的刹那
床上的人,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童禹坤的动作瞬间僵住,呼吸一滞。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是光影的错觉?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张苍白而安静的脸。
几秒钟后,在童禹坤几乎要确认是错觉时,余宇涵的眼睫再次颤动,这一次,更加清晰。然后,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眼神起初是涣散的、空洞的,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找不到焦点。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瞳孔缓慢地移动,似乎还在适应光线和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童禹坤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狂跳起来。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是该立刻呼叫支援?还是……
就在这时,余宇涵涣散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动到了童禹坤的脸上。
四目相对。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童禹坤在那双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尽的疲惫、深入骨髓的痛苦,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辨认的神情?
余宇涵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气音,干裂的唇瓣因此渗出血丝。
童禹坤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下意识地就想用治愈能量去滋润那干涸的唇。但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他醒了!陈天润会不会立刻感知到?他会不会再次失控?他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看着余宇涵那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并非疯狂或暴戾,而是纯粹到极致的痛苦和茫然,童禹坤心中那堵刚刚筑起不久的高墙,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没有动用异能,只是用棉签沾了温水,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湿润着余宇涵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余宇涵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动作,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困惑,有审视,还有一丝……童禹坤不敢深想的、微弱的依赖?
“……清……水……村……” 一个沙哑破碎到几乎无法辨认的音节,从余宇涵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童禹坤的手猛地一颤,棉签差点掉落。他果然记得!记得那片承载了他所有痛苦和执念的废墟!
“……安……和……” 又一个名字,如同泣血般被念出,余宇涵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悲伤和悔恨淹没,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清明又开始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起来。
“余宇涵!” 童禹坤下意识地低呼出声,再也顾不得其他,掌心乳白色光芒大盛,温和而坚定的治愈能量迅速笼罩住他,试图平复他激动的情绪和身体的痉挛。“冷静点!都过去了!看着我!”
在他的安抚和治愈能量作用下,余宇涵的痉挛慢慢平息下来,但他眼中的痛苦并未减少分毫。他喘着粗气,目光重新聚焦在童禹坤脸上,那里面充满了童禹坤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痛苦、迷茫,还有一丝……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恍惚?
“……你……” 余宇涵看着他,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了一些,“……那时候……林子里……香……”
他竟然记得!记得那次林间短暂的、笨拙的相遇!记得那块安神香!
童禹坤的心彻底乱了。他一直试图用理智去分析和“管理”的对象,突然以一个拥有记忆、拥有情感、拥有如此沉重过去的“人”的姿态,清醒地出现在他面前。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情感,如同被凿开了缝隙的堤坝,汹涌地冲击着他的心防。
他看着余宇涵眼中那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痛苦,看着他那因回忆起挚友而瞬间崩溃的情绪,一股强烈的酸涩和同情涌上心头。这个人,或许偏执,或许疯狂,但他所承受的,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是我。” 童禹坤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感觉怎么样?”
余宇涵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透过他寻找着什么支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般,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帮……我……”
帮什么?是帮他解脱这无尽的痛苦?还是帮他复仇?抑或是……帮他守住那早已不复存在的执念?
童禹坤看着他眼中那近乎哀求的脆弱,一时间竟无法回答。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通知左航,评估风险,制定应对策略。但情感上,他看着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沦落至斯,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孤独,那句公事公办的“我会报告左航”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你先休息,别多想。”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的身体和精神都很虚弱,需要时间恢复。”
他结束了这次能量梳理,深深地看了一眼重新闭上双眼、眉头却依旧紧锁的余宇涵,转身快步离开了隔离室。他需要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左航,但在那之前,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自己彻底混乱的心绪。
余宇涵的苏醒,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打破了基地危险的平衡,更在童禹坤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情感风暴。理智与情感的拉锯,守护同伴与怜悯个人的矛盾,将把他推向一个更加艰难的抉择路口。而这一切,都只是更大风暴来临的前奏。
离开隔离室的那段路,童禹坤走得心神恍惚。余宇涵那双初醒时锐利与痛苦交织,后又沉淀为死寂与某种决然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眼神里没有迷茫,只有一种近乎燃烧殆尽的灰烬般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针对陈天润的刻骨恨意。
“帮……我……”
那沙哑的哀求,不再像是溺水者的呼救,更像是一个身负重伤的战士,在向可能的盟友发出最后的战术请求。
童禹坤回到房间,背靠着门,疲惫地闭上眼。内心的风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理智的重新评估与情感的更深困惑
理智仍在运作,但焦点已经转移:
·他是敌人吗? 不,至少不完全是。他清醒地对抗了陈天润,甚至不惜燃尽自己。他的敌人也是陈天润。
·他是盟友吗? 不确定。他力量失控,执念深重,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与他合作,如同怀抱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风险依旧巨大。 陈天润不会放过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靶子。与他产生任何联系,都可能将基地拖入更直接的、更危险的冲突中心。
然而,情感的波澜却因这新的认知而变得更加汹涌复杂
·他不是傀儡。 他知道自己被利用,并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反抗。这份清醒的痛苦和决绝,比无意识的疯狂更让人震撼和……心疼。
“帮我”意味着什么? 是帮他彻底摆脱陈天润的控制?帮他复仇?还是帮他结束这被痛苦缠绕的生命?他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帮助”?
那份特殊连接的重量。 如果之前对余宇涵的在意还夹杂着对“危险病人”的责任和一丝暧昧不清的悸动,那么现在,面对这个清醒的、选择了自我毁灭式反抗的余宇涵,那份情感里更多了敬佩、同情,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与他并肩面对共同敌人的冲动。
他想起余宇涵最后时刻脑海中闪过的属于自己的影像。那是什么意思?是在生命的尽头,将他视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依靠或见证吗?
凌晨时分,童禹坤再次来到隔离室外。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余宇涵醒着,依旧望着窗外,但侧脸的线条紧绷,不似昨日的空洞,更像是在积蓄力量,或者……谋划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童禹坤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你醒了。” 童禹坤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走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余宇涵没有回答关于身体状况的问题,只是盯着他,沙哑地开口,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陈天润……不会罢休。”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童禹坤心下一凛,点了点头:“我们知道。”
“他想要……苏新皓……邓佳鑫……”余宇涵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说出这些话消耗了他不少力气,“还有……我体内的……‘钥匙’……”
钥匙?童禹坤立刻联想到左航突破时,陈天润试图通过余宇涵精神碎片进行干扰的事情。难道余宇涵的力量核心,或者他的执念本身,隐藏着陈天润需要的东西?
“你想怎么做?” 童禹坤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余宇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带着血腥味的笑容:“帮我……恢复。至少……恢复到他无法再轻易……操控我的程度。”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然后……把我……当成诱饵。或者……武器。”
童禹坤倒吸一口凉气。他明白了。余宇涵不是在求救,他是在寻求合作,一场极其危险、以自身为赌注的合作。他要利用自己,作为对抗陈天润的陷阱或最终兵器!
理智在尖叫……这太疯狂了!这无异于玩火!谁能保证他不会再次失控?谁能保证这不会是一个更精妙的、针对基地的陷阱?
但看着余宇涵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恨意和牺牲的决心,童禹坤发现自己无法轻易说出拒绝的话。这个人,已经一无所有,连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可以拿来作为复仇的筹码。
“为什么……找我?” 童禹坤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余宇涵沉默了片刻,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评估,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波动。
“……你……不一样。”他最终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对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句“不一样”,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童禹坤心中漾开无尽的涟漪。是因为他的治愈能力?还是因为那晚的意外?抑或是……别的什么?
第二天晨会,当左航再次问及余宇涵的情况时,童禹坤的内心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
最终,他依旧选择了隐瞒部分真相。
“情况稳定,生命体征在缓慢恢复。精神海依旧封闭,但‘心魔引’的影响已经清除。”他汇报着,避开了余宇涵已经苏醒并试图合作的核心信息。
他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在完全确认余宇涵的真实意图和可控性之前,不能贸然将整个基地卷入他的复仇计划中。这关乎所有人的安全。
但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他知道,更深层的原因,是他对余宇涵那份复杂的、掺杂了同情、敬佩、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私心的情感在作祟。他想要给这个孤注一掷的灵魂一个机会,也想要……亲自参与到这场与陈天润的最终清算中去,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他做出了选择。一条更加危险、更加孤独的道路。他不仅要继续“管理”余宇涵这个风险,更要开始秘密地“协助”他,评估他计划的可行性,同时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信任,是基地的安全,甚至可能是更多人的命运。而一旦败露,他将如何面对左航和所有同伴的质疑?
童禹坤的挣扎,从“是否救治”转变为“是否结盟”,从情感的漩涡卷入到了更宏大也更危险的战略博弈之中。他内心的天平,在责任、理智与那份日益沉重复杂的情感之间,剧烈地摇摆着,而他已经迈出了无法回头的一步。他与余宇涵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如今已绷紧如弦,系着的是未知的未来与沉重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