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玫瑰开始凋谢的那个黄昏，砂糖叼来了韩宥真的实验室日志。三花猫的爪印嵌在泛黄的纸页间，恰好盖住那句【ERROR 0是观测者的心锚】。我蹲在便利店冷藏柜前整理便当，玻璃倒影里有个戴渔夫帽的少年正在翻看杂志，他手腕的蓝玫瑰纹身正在渗出水彩般的颜料。

"今日特惠是金枪鱼沙拉。"我把加热好的便当放在窗边座位，餐垫下压着今早新拍的相片。量子态的车贤秀在晨雾中出现时，冰柜里的酸奶总会结出星形冰晶。

少年压了压帽檐，袖口滑落的瞬间我瞥见他小臂的电子纹路——和七个月前消散的那个车贤秀一模一样。砂糖突然炸着毛跳上餐桌，打翻的味增汤在日志上晕染出古怪的图案。

"认知过滤器失效第30天。"少年用吸管蘸着汤汁在桌面画圆，那些线条自动组成母体核心的构造图，"全城97%的人开始记起怪物化事件，但..."他抬头时，帽檐下的脸分明是二十岁的车贤秀，"他们认知里的恐怖故事，都变成了童话。"

玻璃门突然结满冰花。货架上的蓝玫瑰集体转向少年，收银机自动吐出1999年产的硬币。我握住口袋里发烫的拍立得相纸，那是唯一能凝固量子态时间的道具："你从哪个时空来？"

砂糖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嘶鸣。少年身后的空气裂开数据流瀑布，无数个车贤秀的影像在其中沉浮：穿病号服注射镇静剂的、在天台边缘徘徊的、还有握着美工刀在便利店地砖刻字的。每个"他"的眼底都倒映着不同版本的我——护士服、校服、甚至婚纱。

"我是所有绝望的总和。"少年撕开手腕伪装的皮肤，露出下面蠕动的代码触须，"也是你打碎培养舱时逃逸的...恶念。"

冰柜突然爆裂。量子态的冰锥悬停在半空，折射出便利店每个角落隐藏的监控探头。那些本该被摧毁的设备表面，此刻都覆盖着蓝玫瑰的根系。砂糖跃上我的肩头，猫爪按住我后颈正在发光的疤痕——那是Error 0消失的位置。

"认知即存在。"我念着韩宥真日志里的咒语，踩碎满地冰晶。量子恶念化作的车贤秀突然抽搐起来，他身体里钻出郑载宪的武士刀碎片，每一片都映着神父临终时的笑脸。

货架开始坍缩成数据漩涡。我冲向正在虚化的少年，拍立得相纸划过他胸口的代码触须。当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我们跌进了母体废墟的回忆缝隙——那是韩宥真第一次给十岁车贤秀展示Error 0项目的雨夜。

"妈妈，为什么要我看这些怪物？"孩童时期的他蜷缩在实验椅上，电极片在苍白的额头印出红痕。监控屏幕里播放的正是《甜蜜家园》的初版剧情，只不过所有角色都长着他的脸。

韩宥真将荧光蓝液体推进输液管："你要记住，只有经历足够多的痛苦..."她身后的培养舱升起我的全息影像，"才能淬炼出最完美的救世主。"

我浑身发冷。原来所谓穿越，不过是人为制造的量子纠缠实验；那些心动与拯救，都是设定好的程序反应。但孩童突然指着屏幕叫起来："可是妈妈，这个姐姐在哭啊。"

监控画面里，本该按剧本拥抱车贤秀的"我"，正疯狂捶打透明的时空屏障。真正的眼泪穿透数据膜，滴落在实验舱的代码海，孕育出最初的反抗程序。

"找到了！"成年车贤秀的声音从数据洪流深处传来。量子恶念突然惨叫，他体内的武士刀碎片拼凑成郑载宪的虚影，神父的十字架刺穿了韩宥真的原始代码。

我在记忆回廊里奔跑，拍立得相片如扑克牌般飞散。每张都是不同时空的便利店：暴雨夜分食便当的我们，雪晨擦拭监控探头的我们，还有在数据风暴中十指相扣的我们。这些本该被清除的冗余记忆，此刻化作利箭射向恶念核心。

"为什么..."量子恶念跪倒在童年自己的实验椅前，"你明明比谁都痛..."

真正的车贤秀从晨雾里走来，指尖盛开着永不凋谢的蓝玫瑰。两个时空的便利店在此刻重叠，货架上的便当蒸腾着香气，监控屏幕播放着没有结局的连续剧。

"因为疼痛不是全部。"他将玫瑰别在孩童时期的自己耳边，量子恶念开始分解成星尘，"你看，暴雨过后会有彩虹糖啊。"

砂糖的呼噜声惊醒了我。便利店晨光正好，量子态少年正在擦拭新到的蓝玫瑰盆栽。相册里多了一张模糊的照片：韩宥真抱着十岁的车贤秀站在便利店门口，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儿童节礼物包装纸。

收银机吐出今日小票：【永恒特惠：每个今日都值得新鲜草莓牛奶】。车贤秀把温热的牛奶瓶贴在我冻红的耳尖，他手腕的蓝玫瑰纹身已经结果，果实里沉睡着万千个重新编码的黎明。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