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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落在睫毛上的重量，和量子数据流里的雨滴完全不同。车贤秀的呼吸扫过我耳尖，在零下五度的空气里凝成细小冰晶。他手腕内侧新生的皮肤下，淡蓝色血管正在规律地跳动——这是我们在数据洪流里搏杀十五分钟后，最动人的战利品。

"小心狙击点。"少年把我往水箱后侧拽了拽，他脖颈的伤疤在雪光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三小时前我们还在母体核心撕扯电子神经束，此刻却要面对更现实的危机：十二架军用无人机正绕着公寓盘旋，红点瞄准镜在雪幕中织出血色蛛网。

郑载宪从通风管钻出来时，武士刀上结着冰凌。神父的十字架项链缠着发光的电路板，那是从母体残骸里抢来的意识锚点："顶楼宴会厅有电磁屏蔽，但..."他忽然剧烈咳嗽，掌心的黑血在雪地上蚀出焦痕，"韩宥真在我脊椎里埋了定位器。"

车贤秀撕开神父的后领，倒抽冷气的声音被风雪卷走。郑载宪的第七节颈椎处嵌着微型炸弹，倒计时还剩07:14:33。更可怕的是周围盘旋的无人机突然升高，显然在等待什么指令。

"这是邀请函。"我摸出口袋里融化的水果硬糖，锡纸上浮现出血色坐标——正是当年关押车贤秀的地下实验室。Error 0消失的位置开始发烫，皮肤下游走的电路仿佛在重组。

车贤秀突然捏碎那颗糖。少年沾着雪粒的睫毛剧烈颤抖，糖渣从指缝漏下时，我瞥见他掌心有电子纹路在流动："她要我们回到原点。"他扯开高领毛衣，锁骨处的血色监测器正在倒计时，"但这次..."

雪地里突然炸开蓝色焰火。无人机群如嗅到血腥的鲨鱼般俯冲，却在接近公寓百米处诡异地冻结。时间再次停滞的刹那，我听见韩宥真的声音从所有电子设备里渗出：

【游戏该结束了，小秀】

车贤秀突然把我推向郑载宪。少年撕开左臂绷带，露出下面莹蓝的血管——那是母体残留的量子通道："带她去三号通风口，地下实验室的通风系统连着..."他顿了顿，染血的嘴角扬起稚气的弧度，"连着便利店的后巷。"

我想抓住他的手，却扑了个空。时停领域里只有车贤秀能自由活动，他正把美工刀扎进自己的量子通道，蓝血喷溅在无人机上竟让它们开始数据化分解。

"不要！"我嘶吼着捶打凝固的空气，"你说过不会再独自..."

少年转身的瞬间，雪片停在他睫毛上。我看见他虹膜里流转着万千个"车贤秀"的记忆光点，那些在便利店擦货架的深夜、给流浪猫包扎的雨天、还有蜷缩在实验室角落数呼吸的凌晨，此刻都化作他指尖跃动的数据流。

时停解除的刹那，半数无人机如烟花般炸裂。车贤秀踉跄着跌进我怀里，左臂正在量子化消散："母亲在实验室藏了原始代码..."他染血的指尖点在我心口，"能改写所有平行世界的结局..."

郑载宪的武士刀突然劈开地面。神父用刀尖挑起一截电缆插入自己后颈，人造神经与母体残骸强行接驳："走！"他七窍开始渗血，却硬生生撕开时停结界，"这孩子把最后的数据通道藏在..."

爆炸吞没了后半句话。我们坠进通风管时，最后看见的是郑载宪迎着无人机群跃起的背影，他的十字架在火光中熔化成液态金属。

通风管里弥漫着熟悉的洗涤剂味道。车贤秀的量子化已经蔓延到胸口，却还在用残余的右手为我擦脸："第一次遇见时...你也是这么脏兮兮的..."

管道突然垂直下坠。失重感中，少年用最后的人类手臂护住我的头。我们砸进便利店仓库的纸箱堆时，收银机突然自动打印小票，吐出的却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十五岁的车贤秀正在给流浪猫包扎，背景里有个举着相机的白大褂身影。

"原来是你..."我颤抖着抚摸照片角落，那里有截模糊的衣角，正是我穿越前穿的病号服，"当年按下快门的人..."

便利店灯光突然全部亮起。货架自动旋转拼接成DNA螺旋状，冰柜变成升降梯直通地下。车贤秀的量子化暂停在心脏位置，他胸腔里跳动的蓝光映照着舱壁上的血色标语：

【Project ERROR 0：观测者即救世主】

升降梯停驻时，我看见了人类最深的恶意。圆柱形玻璃舱里漂浮着上千个车贤秀，从婴儿到青年，每个都连着神经导管。最大的培养舱里，二十岁的他正机械地重复着割腕动作，伤口愈合又绽开。

"欢迎回家。"韩宥真的全息投影从控制台升起，她手中的咖啡杯里沉浮着微型监测器，"小秀每次快要崩溃时，都会幻想有个穿越来救他的女孩..."她突然放大我锁骨处的疤痕，"没想到观测对象反而成了变量。"

车贤秀突然暴起。量子化的身躯穿透防护罩，数据流凝成的利刃抵住韩宥真咽喉："删除所有数据！"

"你舍得吗？"女人笑着调出监控画面，所有培养舱的车贤秀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记忆里都有她。"

我冲向主控台时，Error 0的疤痕突然与系统共鸣。无数个痛苦的车贤秀的记忆涌入脑海，但这次还有别的东西——某个深夜里，十五岁的他偷偷给实验日志添加的附件：

【如果真有拯救者到来，请告诉她便利店第三块地砖下有礼物】

我跪倒在地，拳头砸向那块地砖。钢板掀开的瞬间，陈旧的糖果盒里涌出星光——是车贤秀十年来收集的所有美好瞬间：顾客留下的感谢便签、猫咪痊愈后的照片、还有用监控摄像头拍的星空。

"这些..."韩宥真的投影开始扭曲，"不可能！我明明过滤了所有正面情绪..."

车贤秀的量子刃突然调转方向，刺入主控台核心："母亲，你忘了人类的本能..."他的身体开始消散，星光却越来越亮，"就算在深渊里...也会仰望月亮。"

我抱着糖果盒撞向总开关。所有培养舱同步开启，上千个车贤秀的记忆星光汇聚成银河。在系统过载的轰鸣中，我抓住了正在消失的少年：

"这次换我来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温柔的误差。"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