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暮色将客厅染成浓稠的墨色，林言蜷在沙发角落，指间香烟明明灭灭。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划出蜿蜒的光痕，烟雾裹挟着苦涩的焦油味，氤氲成无形的牢笼。

第三根烟燃尽时，他机械地起身开窗，夜风卷着细雨扑进来，却吹不散心底翻涌的暗潮。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沈暮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推门而入。“林言，你回来了吗？”屋内寂静如渊，他摸索着按下开关，暖黄的灯光骤然亮起，却撞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妈呀！”沈暮手里的购物袋“啪嗒”落地，橘子滚落在地，“怎么坐在这里吓人！”他快步走近，瞥见茶几上堆叠的烟灰缸，呼吸陡然一滞。熟悉的身影蜷缩在阴影里，周身萦绕着陌生的颓唐，像只受伤的困兽。

“不开心？怎么了，跟哥说说。”话音未落，沈暮便被拽进灼热的怀抱。

林言的手臂像铁钳般收紧，下巴重重抵在他颈窝，急促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沈暮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得他胸腔发疼。

“让我抱一会。”沙哑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林言的手指深深陷进沈暮后背的衣料，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沈暮愣了一瞬，反手环住那单薄的脊背，指尖触到肩胛骨凸起的棱角——原来这些日子，他竟瘦了这么多。

“抽烟了？”沈暮把玩着林言修长的手指，烟草味混着雪松香水的气息，刺得鼻腔发酸。

“刷了两次牙，还能闻到？”林言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委屈。沈暮仰头，正对上那双藏着风暴的眼睛。喉结滚动间，林言突然俯身，滚烫的唇封住了剩下的话语。

这个吻带着近乎掠夺的气势，林言的舌尖撬开牙关，纠缠着索取更多。沈暮被迫仰起头，后腰抵在沙发扶手上，无处可逃。

他的耳尖瞬间烧红，想起每次亲密时，自己总是这样被动，像被牵引的木偶。可此刻，他却鬼使神差地环住对方脖颈，回应着这个带着硝烟味的吻。

良久，两人分开时都喘着粗气。沈暮脸颊绯红，伸手捏着林言的下巴，佯装凶狠：“今天到底怎么了，回答我。”指尖触到下巴上新生的胡茬，扎得手心发痒。

“工作上的事，心烦而已。”林言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沈暮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那抹不自然的僵硬出卖了谎言——他太了解林言了，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人，怎会因工作失了方寸？

“有事要告诉我。”沈暮直视着那双躲闪的眼睛，拇指摩挲着对方嘴角的细纹，“骗不了我的。”

林言喉结动了动，最终将脸埋进沈暮颈间：“会的。”他在心底苦涩地想，该如何开口呢？说父亲的威胁，说即将到来的联姻，还是说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突然，林言将人拦腰抱起。沈暮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鼻尖撞进带着烟草余味的衣领。“睡觉吗？”林言的声音闷闷的，却不容拒绝。

被窝里暖气开得很足，沈暮却觉得身后传来灼人的温度。刚想往床边挪，腰上突然缠上一只手臂，滚烫的胸膛贴上来，将他严严实实圈在怀里。“热死了…”他小声抱怨，庆幸黑暗掩盖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夜里冷，怕你冻着。”林言的鼻尖蹭着他后颈，呼吸扫过耳际，“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还说我？”沈暮扭头，差点撞上近在咫尺的薄唇，“每次亲密你都……”话没说完，就被轻轻咬住耳垂。

“只对你。”林言轻笑，声音里带着得逞的意味，“脸皮薄的是你，一亲就红。”他故意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沈暮发烫的耳尖，“现在肯定也是。”

“别闹！睡觉吧…”沈暮缩进被子，心跳快得离谱。身后的人安静下来，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响起。等确定沈暮熟睡后，林言才敢睁开眼睛。月光透过纱帘，在窗台的绿萝叶片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他破碎的自由。

他望着那缕月光，突然想起沈复的词：“想自由的鸟，想干净的风。”此刻终于懂了，那些叫嚷着出世的古人，原是困在尘世的囚徒。而他，又何尝不是？

出不了这被家族束缚的“世”，也入不了与沈暮相守的“世”。窗外，细雨仍在敲打玻璃，混着沈暮平稳的呼吸声，织成一张逃不脱的网。